谢无炽:“回世子,是家弟。”
“噗,你们兄弟,倒都生得端正。”世子笑了,懒道,“去吧,看你弟弟找你有事,军饷也不急,晚点再议。”
谢无炽收回视线动身而来,不知道是不是时书的错觉,觉得他本来挺心平气和的,一看到自己,眼睛里的光暗下一些,脸上也若有所思。
昨晚上一觉就睡了,和他也没起什么摩擦吧?
时书在无人处悄声:“我给你丢脸了?”
谢无炽淡淡:“没有。”
“哦,”时书也就信了,“你那本书要怎么办,我听说庙里在抄淫.书。”
“放那就行,已经抄完了。”
“嗯?俗家弟子的禅房不抄吗?”
“不抄。那本书,正是抄完之后,我随手挑选一本,带回来的。”
时书怔在原地,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听说,是世子在藏经阁看见了风月话本,勃然
大怒才下令让住持彻查,你一直在藏经阁,有没有亲眼目睹?”
“怎么了?”谢无炽忽然笑了一下。
光线被遮挡,谢无炽清晰的眉眼逆光,在晴空和朗照之下,瞳仁中似有熠熠辉光,一瞬不眨,锋芒毕露。
但他一身素净僧衣,青丝高挽,紧抿的色泽淡薄的唇,却连同这一身皮囊,自带冷淡疏远甚至神性。
“不会是你故意放进去的吧?!”时书意外。
“非也。只是我半个月前早已看到,翻开之后并不整理,让它原封不动而已。”
“为什么?我听说收回了度牒,这些僧人都要逐出寺门,再也不能当和尚。你这不是害人……”
谢无炽道:“当然不是。你不看佛法,知道波旬吗?波旬是佛经里与佛相对的魔王,时常幻化僧人模样,跟随在弟子左右,阻挠和败坏佛法。”
“——恶魔波旬。将八十亿众。欲来坏佛。佛法根绝爱欲,相南寺众多僧人的度牒用钱财换取,至于虔诚绝无一二,还在寺内宣淫亵渎,他们就是伪装僧人实则在败坏佛法的波旬。”
谢无炽一脸的好心好意:“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魔王波旬散布诱惑,将要坏佛。而我——欲灭波旬。”
“遣散的僧人心智已入魔,在寺庙本就不能成佛,我是好心好意替寺庙清理门户。只是有的人不懂,以为我欲灭佛。”
“……”
一个一个字从谢无炽嘴里说出,十分善良,可时书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转头看这层峦耸翠,檐角相叠的僧院,莽然古朴佛号阵阵,眼前的谢无炽僧衣古朴——
他不像佛,更像波旬。
时书这时候才发现:“咱俩的思考都不在同一个层面。”
谢无炽读了好多书,自从沾上书本后,面相都变了。
人果然不能染上知识,一染上,这辈子都完了!
在下一盘棋,而这盘棋,时书还没摸到棋盘。
算了,不要和清华哥比,会内耗。
“……你干你的大事,我就不打扰你了。”
准备回到禅院,把那话本看完。
忽然,时书折返脚步。
“对了,那些话本的作者是元观,仅仅只在寺里彻查,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正常来说,不会有事。”
谢无炽淡淡道,“但他还有个身份,北来奴,大景这些年边境受袭,朝廷深受困扰,如果被世子知道作者是他,恐会发散联想,他性命有虞。”
“——你不要再和他走动。”
“——那我去提醒他。”
两句话同时出口。
空气中短暂的安静。
阳光照在时书眼睛里,一双色泽偏褐的眸子,光泽白皙,无畏地和谢无炽对上。
海青僧衣穿得并不整齐,夏日迫近,他露出那截雪色的脖颈挂着一两粒汗珠,贴着喉结下的深凹处缓慢流动,在阳光晶莹明亮。
十分健康,有诱惑力的肤色,晃得人眼睛疼。
谢无炽皱了下眉,收回视线,唇瓣抿成一道冷漠的线。
他嗓音发紧:“你来的很急?身上都出汗了。”
“还好吧,先说这件事——怎么不让我去?”
时书白净眉眼似有不解。当他这么问的时候,谢无炽就知道,任何劝说都是无用的。时书会怀疑他,他看起来像要顺着毛捋的人。
“你可以去。”
谢无炽抬头看了看天色。
随后垂眼,黑曜石似的眸子虚散着光:“但我有一个要求,天黑之前,你必须已经待在禅房中。”
“我回来,你要在我的视线里。”
“否则,我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