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我便更觉得古怪。
谁不知道踟蹰森望月平时住在单位的宿舍里,坚持八小时工作制的原则绝不加班,因此很不喜欢别人在非工作时间上门打扰,绝不会向别人透露自己确切的地址呢?
说是宿舍,但是和大学读书时的那种两人间四人间完全不一样,因为是建筑群的原因,地狱的房间通常都很宽敞,面积动辄都比现世民居的整个客厅都还要大。
山姥切国广虽然作为我的刀剑,但是地狱明显将已经化形的付丧神视作具有完全民事行为的个体来看待,所以他也作为乌天狗警署的一员,房间与我紧邻。就算是和我住在一起的山姥切要买什么东西,也是收件人写他的名字寄往隔壁的。
所以其他地方人要寄什么土产给我,或者隔壁单位因为工作寄什么文书过来,统统都只能写上“踟蹰森望月收”,然后让邮局一股脑送到乌天狗警署。
总之,传达室受到我的包裹是正常的事,而传达室的乌天狗君对我这个平时很少待在警署的长官保持一定敬畏心理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么害怕未免有些过了。
我在脑海里靠枚举法筛选了一下可能给我寄礼物的家伙,无果后,然后想起了前段时间因为八卦报纸造成的尚未平息的骚扰事件。
但是就算是寄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会让人害怕到这种境地……难道是看不惯我的家伙,寄来了恐吓信或者危险物品作为威胁?
我神态上依旧维持着基本的平静,出于对于意外情况的防范和一定的安全意识,不由得补充着说:“如果是特别的诅咒物品,就请邮给鬼灯先生。”
鬼灯先生似乎对于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奇异的爱好,我认为由他来决定棘手物品的归宿绝对妥当。
传达室的乌天狗仍然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似乎我的请求让他感到了很大的困扰。
“倒不是诅咒物品……”他求助似的看了周围一圈无果,最终吞吞吐吐地交代了实情,“可是,寄过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把一部分存放在您的办公室和储物间,但是剩下的东西还是放不下!”
他跟着我一路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我拧开门把手之后,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我熟悉的书柜、办工桌或者沙发茶几之类的器具,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
洁白的百合、下垂状横开的江户菊和丝绒般的嵯峨菊,还有蓝色的和淡紫色的唐菖蒲,花束摆满了所有能够放下的空间,盖住了案牍挤满了桌面,连地面都只有一条窄窄的小道供人通行。
每年春分、秋分和孟兰盆节的时候,因为生者祭祀亡灵的节日氛围,地狱里也流行赠送礼物的风气。
花束包装的风格不尽相同,或许并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虽然平日里时不时地也有人寄东西过来,但如果说是受节日影响的话,一次性收到这么多,似乎未免有些太过。我扫了一眼,从花瓶里抽出一支唐菖蒲,随手掐了掐它的叶子:“……寄件人都有署名吗?”
传达室的乌天狗挠了挠脑袋:“您误会了,这些是生者献上的祭品,从地府寄过来的包裹还放在仓库里呢。”
我碾着草叶的手指往下一沉,[都随便拿去处理了吧]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这下怎么也说不出口。
踟蹰森望月生前是一个无名小卒,死之后也并不像源义经或者上杉谦信那样名声出众,自认为没有多大的资格受到他人的供奉。我的亲族早早就断开了联系,想来这些东西都是熟悉我的人所献上的。
鸦天狗小哥贴心为我指出其中区别,他说:“您看这里,菊花和百合都是祭典亡者常用的花,在地狱又不会有生者,所以大家平时都不会特意选择这些东西。平常时节送过来的花都是玫瑰、郁金香或者桔梗呢……”
我转头去看那满室的鲜花,一时间又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谁会在这时候为我扫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