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相遇,在这样毫无准备的一天,毫无准备的时刻。
不到一个月没见,孟梵川依然是过去那样,身形挺拔,一身黑色防风衣微微敞开,整个人掩不住的轻狂恣意。
他明显也有片刻的顿住,眸中无数情绪在翻滚,最终却疏离地别过脸。
这一眼对视太短暂,岑蓁以为是自己刚刚在路上想得太多,太久,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在几千万人口的城市,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他?
可等她慌乱地垂眸,再鼓起勇气看过去时,面前的人已经冷漠地收回了视线,错身与她离开。
仿佛只是路上遇见的陌生人,半分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再给。
他离开,岑蓁停在原地没动,跳到喉间的心跳一点点回落,包厢里又有人追出来,“哥!别走啊哥!”
孟闻喏跟着追出包厢,才走几步,忽然发现了什么回过头,发现熟悉的身影后惊喜叫出来,“岑姐姐?你怎么会在这?”
可她来不及寒暄,马上又道歉地继续往前追,“对不起我先追一下我哥!”
眨眼间女孩就不见身影,岑蓁微微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敞开的包厢门里坐着一大家子人,个个儿看着都衣着不俗,透着松弛的贵气。主位上的男人年过半百,此刻面容带些愠怒,身边的女人皮肤白皙光润,一边拍他的背一边温柔听他说着什么。
是孟梵川的父母吗?
还有不远处西装笔挺面容冷淡的男人,应该……是他的哥哥?
同一时间,餐厅外,泊车小哥见孟梵川突然出来,赶紧去帮他开车,也是这个功夫孟闻喏追了上来拦住孟梵川,“哥,别走啊。”
孟闻喏一边喘气一边接下句,“走也带上我嘛。”
孟梵川无声嗤笑,“饭不吃了?”
孟闻喏十分很有经验,“吃什么呀,爸训完你就该训我了,你都跑了我还留着干什么。”
孟松年总说生了俩小的,一个比一个不听话,一个比一个不安分,气得他才50多岁就得吃降压药。
“回去。”孟梵川不想因为自己扰了整个家宴,“妈还在里面,别让她不开心。”
孟闻喏:“那我帮你回去安慰妈妈,你得答应我明天陪我去看话剧。”
“什么话剧?”
“哎呀,我跟你说过的,就是好多有名的演员老师,很重量级,我可以去学习——”
“行了。”孟梵川没什么耐心听,直接打断妹妹,“明天来接你,现在回去吃饭。”
“一言为定哦。”孟闻喏笑眯眯地转身往餐厅里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来,“对了哥,我刚刚看到岑姐姐了,你看到她了吗?”
泊车小哥这时将车开到了面前,孟梵川神情微动,平静开口:“没看到。”
孟闻喏:“……啊?”
不等妹妹再往下说,孟梵川径直坐到车里,夜色掩盖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关上门,踩下油门,强劲的引擎声在那一刻压制住内心的翻涌。
车漫无目的地开上城际高速,提速后的超跑像暗夜里的一头凶兽,载着孟梵川心里所有的压抑在高架桥上飞驰。
他不知道开了多久,开到了哪儿,直到最后随便找了处地方停下。
落窗,孟梵川静静坐在车里看漆黑四周,忽然想起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晚上,他和孟松年争吵过后,去找了岑蓁。
那时她轻轻地来拥抱他,说是想哄他开心。
孟梵川突然想笑。
真是讽刺,他恨她欺骗,也确实生气,可分开这么久,他见到她的那一刻——
孟梵川不想承认,他决绝地走开,竟然是怕自己再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把人抱到怀里。
-
岑蓁没有在原地等孟闻喏,洗完手就返回了包间。
“快,蓁蓁,尝一下他们家这个开胃菜,红油蛏子,我跟你说绝了。”乔汀汀丝毫不知道岑蓁出去的这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品味美食的快乐里,给岑蓁递筷子,“好厚好脆好香!”
岑蓁沉默地接过筷子,菜夹到碗里了,脑子里的画面却还是刚刚孟梵川与自己错身离开的那一幕。
他是真的要跟自己做陌生人了,见面连打声招呼都不愿意。
这顿原本应该开开心心的接风宴,岑蓁吃得味同嚼蜡,好在在乔汀汀面前掩饰得不错,至少没有影响闺蜜吃饭的心情。
晚上八点,两人离开餐厅,岑蓁上车的时候特地看过,停车场四周没有孟梵川的车,他当时走了应该就没有再回来。
或许就是这样了,岑蓁想,当时闹得那样不愉快的两个人,应该也不可能再见亦是朋友。
孟梵川没有斩掉她的电影,没有像沈泽生那样反过来打压她封杀她,已经是他手下留情。
回酒店的路上岑蓁接到柏延的电话。
柏延的话剧月中就已经上演了,岑蓁曾经说过会来捧场,可后来发生那样的事,她连踏入北城的勇气都没有,直到现在不得不因为谢庆宗的电影过来,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看到汀汀发的朋友圈,你来北城了?”柏延在电话里问。
“是的师兄。”岑蓁有些抱歉,“对不起,没能来你的首场。”
“你工作忙,不要紧,反正这剧会一直演到月末,还有好几场,你随时来都行。”
之前没过来也就罢了,现在岑蓁既然已经到了北城,柏延这个场是一定要去捧的,刚好明天有一天的空闲时间,她便说:“那明天吧,明天我来话剧院。”
“行,那明儿见。”
挂了电话,岑蓁将就着便想约乔汀汀随行,可乔汀汀却摇头,“别找我,师兄开演我连着去捧了三天的场,词儿都会背了。”
“……”
岑蓁只好作罢,“那我带助理去。”
虽然做好了让池玉作陪的打算,可岑蓁万万没想到,池玉隔天给自己安排了活动。
“我表舅知道我来北城出差,非让我去家里吃顿饭。”池玉为难地说,“我提前跟湘姐请过假了……”
去看话剧是岑蓁临时决定,总不能打断别人早有的计划,岑蓁只能作罢,又想着要不要去约莫湘,但最后到底是没有开口。
她知道自己固执地想要找人陪的原因,不过是害怕到时候孤身一人的自己被反复提醒,这场话剧原本她是想和孟梵川一起去的。
她曾经做了很多与他有关的计划。
但如今都没有办法实现了。
岑蓁叹声,最终决定还是顺其自然,自己一个人前往剧院。
柏延主演的这出话剧汇聚了目前国内众多的一线老师,国家话剧院出品的品质更是毋庸置疑,也因此,这出戏几乎是天天爆满,一票难求,许多年轻演员都是反复来观摩学习。
岑蓁提前和柏延约了时间,傍晚六点半,岑蓁到达话剧院大厅vip入口处,等了没几分钟柏延便从演员通道出来,笑意盈盈地走到岑蓁面前,“蓁蓁,感谢捧场。”
其实岑蓁又哪里算得上来捧场,她连票都是柏延提前给她准备的,对柏延的感谢当然受之有愧,“是师兄给我机会来学习,我谢谢你才是。”
柏延从兜里摸出两张票,“给你留的中间位置,两张。”
说罢他看了看岑蓁身后,“你带过来的人呢?”
岑蓁张了张唇,正打算随便找个借口说过去,柏延的助理突然寻出来,说是导演喊开会。柏延匆忙朝岑蓁挥了挥手,“那我先忙,待会演完了再聊。”
“……好。”
柏延的身影消失,岑蓁低头看向手里的票,好几秒,心底终究还是轻轻地落下一声叹息。
手机这时响,是自己订的花篮送到了,岑蓁出去接应,把花篮摆在剧场门口后,她刚拿出手机想拍照,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岑姐姐?!”
岑蓁手中动作一顿,这样喊她的只有孟闻喏。
她转过身,便看到孟闻喏朝她跑过来,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呢子大衣,戴着毛绒线帽,很是可爱。
但可爱的身后,熟悉的冷淡气场也紧随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