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呼:“你怎么借的都是这些杂书?虽然说下一次秋闱还有三年,你也不能大意啊。”
今年的秋闱他们府学高中了两个举人,进来了十来个新人,孙明义已经是府学里的“老人”了,和他搭话的黎舟和他是同一年进府学的,两人之前交情不错,今年他们双双落榜,孙明义还好,黎舟颇为沮丧,尤其是看着孙明义得了知府大人的青眼,可以自由进出林府,从林府借书之后,黎舟的心态就有些失衡了。
明明他们是差不多的,凭什么孙明义可以得到知府大人的另眼相待?
放眼望去,府学里有此特权的只有孙明义一人,为什么呢?黎舟想不明白,孙明义不是府学中最年轻的,不是家世最好的,不是家世最可怜的,功课一般,长相也一般,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他何德何能?
有知府大人的看重,孙明义就算今年秋闱落榜也不要紧,下一科几率就大了,哪怕一直不中,有知府大人的看重也不会一直是个籍籍无名的秀才。
孙明义:“我对水利感兴趣。”他借的这三本书,有一本是水利大家的手札,另外
() 一本山川游记,一本算数。
他也没想到知府大人府中有如此多杂书,每一回去,都恨自己看书太慢,想看的书又太多,每次到了借书的时候就要面临十分艰难的选择。
黎舟呵呵笑了一声:“还是你机灵。”
知府大人着手修了霖海府和部分县的沟渠,明眼人都知道,知府大人现在是要动手修其他县的沟渠了,孙明义这是投其所好,也是他当初机灵,找了个好差使,到如今还在大人身边待着,时不时还能跟在知府大人身后实地考察。
到如今,当初一起被大人拉壮丁的府学学子们早就有了区别,有的人被知府大人使唤着使唤着就变成了边缘人物,也没有什么在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而有的人办事得力,得到了大人的赏识,从一个秀才被提进了衙门,有了公差,吃上了皇粮,对于科举无望的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了,还有的人,比如孙明义得到了大人的看重,他们私底下猜测,他要是能把握住机会的话,他或许能够被知府大人收徒。
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不管大人有多年轻,是不是比他们年纪大,在这种时候是不光看年龄的,以他六元及第状元郎的身份,拜他为师一点都不丢人,要是他放出风声来,大把人家愿意把自家天赋好的子弟送到他跟前。
而且现在大人没有收过徒,要是开了先例,那就是首徒。
哪怕是不想让人丢了他的面子,大人也会精心教导。
所以当孙明义背过身回自己座位上的时候,他身后的视线有点扎人,孙明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或许他应该减少来府学的次数了。
每次他来都能引得一些人心思浮动,无心上课。
有些事情孙明义还没说,比如知府大人在的话,他会指点自己几句,还会给他出题,让他写文章,之后再指点他有哪里不足。
一般的师父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所以孙明义不敢说。
那样他觉得有些人真的会失去理智对他做点什么。
他心里也是想过,是不是大人真的有收自己为徒的意思,但他不敢问,怕唐突了大人。
孙明义知道别人说他何德何能,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自信,他真的有这么幸运被大人看中吗?
在孙明义的患得患失中,金陵薛姨妈收到了王二太太退回来的东西,里面有送出去的匣子,她看了看,里面的银票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一起退回来的还有一封信。
她把信给薛宝钗:“你看看你姨妈在信上写了什么?”
薛宝钗匆匆打开信,看了一遍:“……姨妈在信上说,姨父迂腐,府中大老爷又趁机闹了起来,这回帮不上忙,就把银票退回来了,说让姨妈把银票给舅舅帮忙走动。”
薛宝钗眉头紧蹙。
为了面子圆过去,王二太太还忍痛掏了一些东西出来。
但哪怕她说的再好听,薛姨妈这个时候也不会把她送来的东西放在心上,她没忍住抱着薛宝钗哭了一场:“
你姨妈她这是不想帮我们忙呢,荣国府是他们二房当家啊。”
薛宝钗平时稳重懂事,但这时候也陪着她掉了泪。
只有薛蟠挠了挠头:“姨妈说的应该是真的吧,表哥中举了,他才是大房嫡子,自然不甘心权利旁落。”这点薛蟠还是知道的,比如他就是薛家长房一脉,在守孝期间族中生意是叔伯们管理,等他出了孝,人也长大了,就收回来了,虽然还是让管事、掌柜们管,但他们如今汇报的对象是他。
而且薛蟠也不把这事看的太严重:“姨妈说的没错,有舅舅帮忙也能把事解决,这银子就送给舅舅一块帮忙打点好了。”
看他这样不当回事儿,薛姨妈没忍住,轻轻拍了他几下:“你看你闹出了多大的事儿!”要送给二哥,肯定不能就只送三万两,还要多送一些,这点薛姨妈不当回事,银子他们家是不缺的,只是这事一直拖着没有好消息,薛姨妈实在担心不能圆满解决。
薛蟠觉得自己无辜:“当时我们喝了酒打起来了,我也被他打了,我哪知道他这么脆弱,就打了他几下,他就不行了。”
薛宝钗看他这样,眼泪流的更凶了:“哥哥你下手该有分寸才是,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看着母亲和妹妹都泪眼婆娑,薛蟠赶紧认错:“我知道了,我下回肯定不动手了。”
看他这样,薛姨妈欣慰:“那就好,那就赶紧再写一封信给你舅舅送去。”看母亲轻易就相信了哥哥的话,薛宝钗叹了一口气:“那张家还是不肯松口吗?”
薛姨妈一听这话,就愁容满面:“他们不肯。”
要是他们愿意,就不用非得要麻烦自家哥哥了。
在他们议论着张家的时候,青陆正在金陵打探着这起案件的始末。
他原本在别处追查着那走方郎中的根底和关系网,收到主子的信后,就来到了金陵。
原本金陵他们就留有人,而且这事闹得大,金陵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经过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很好查,但这里有没有其他人的暗手?
比如为什么那天这两人会去那个戏院看戏,有没有谁是被人引导来的,他们当天都喝了酒,是谁劝的酒?还有张家子被抬回去后是找哪个大夫诊治,是否靠谱?
这一查,还真被他查出了点端倪。
事发当天,薛蟠本来想去花楼听曲,是有个小厮说戏院来了个新人,很受欢迎,薛蟠一定喜欢,薛蟠这才临时改了主意,去了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