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桢说:“但你既是秦国公子,也是五岁的孩子。秦国公子不可,但五岁的孩子可以,”
听到赵维桢这么说,嬴政那双严防死守的眼眸,才多少流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失望与难过。
这淡淡的负面情绪,犹如投进清水里的血痕,哪怕不多,也是层层扩散开来,让沉默的小嬴政显得孤独又萧瑟。
“我不可以。”
嬴政为了隐藏情绪,干脆低下头,坚持道:“我与丹在邯郸,就代表着秦、燕二国。如今两国关系恶劣,我和他不能在一起玩,我也不能因此表现出难过。”
赵维桢:“政公子真是通透呢。”
这点她还没说,嬴政就自己领悟了。
嬴政闻言又是低语:“而且,维桢夫人一直不想我与丹交好。”
赵维桢:“……”
她微微一愣。
嬴政自幼心性敏感,赵维桢倒是没想到,嬴政连自己心中那一点点微妙都能看得出来。
她还自诩没有区别对待,觉得特别骄傲呢。
其实赵维桢压根不讨厌燕丹。
仅凭他能在赵偃、郭开等纨绔欺负嬴政时,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保护嬴政,赵维桢也不会讨厌他。
更遑论燕丹会嘴甜笑容甜,自来熟还会讨好大人。
只是,一想到未来二人决裂,赵维桢自然是不希望嬴政与燕丹成为朋友。
早晚要反目,还不如一开始不相交,小嬴政也不会因友人背叛而感到伤心。
“你为秦国公子,为嬴姓宗室,你更会是未来的秦王。”赵维桢压低声音:“政公子,对你来说,国事、家事,都是国事。不止是与朋友交往,今后你结婚、生子,为子女、为父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秦国。”
嬴政垂眸:“代表秦国,所以我不能与他国公子成为无私分享的朋友。”
赵维桢:“没错。”
她认同点头,但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软一些。
“但是嘛。”赵维桢抬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嬴政的心口:“身为个人,我也希望公子人见人爱。”
说到这儿,嬴政死死绷住的意识,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他脸上的难过与沮丧,也变得更为真切。
真情流露、不再压抑,这反而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孤独寂寥了。
男孩低着头:“我想要个能分享秘密,不用担心大局利害的朋友。”
赵维桢再次展露笑颜:“那我们就来找一个嘛!只要身份不冲突、经历也与你相近,不就不会伤心难过啦?”
身份不冲突,经历也相近?
嬴政歪了歪头,不禁开始搜罗起来。
要说身份不冲突,那其他国家的人都不可以,只能在秦国找。
而小嬴政认识的秦人可谓少之又少,再说经历相近的……
嬴政立刻锁定了目标人选。
“我可以与太爷爷做朋友吗?”他问。
赵维桢:“……”
嬴政:“他为秦王,我做事总不会与他利益相悖。而且太爷爷年幼时也做过质子,他一定能理解我。”
赵维桢:“…………”
道、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嬴政信誓旦旦出口,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这年头,也就是未来的秦始皇,敢说要和大魔头秦昭襄王做朋友吧!
“我可以再同太爷爷写一封信。”嬴政笃定道:“他肯定会高兴。”
“……那就写。”
赵维桢回过神来:“我来为公子备帛书。”
谁又说秦王不能和自己的太孙做朋友了?多个笔友不更好,说不定在咸阳的秦王稷,收到太孙的信件还挺高兴呢。
…………
……
一个多月后,咸阳。
吕不韦正与嬴子楚商议春平侯最近的动向,言语之间,魏盛进门。
br />“主人。”
魏盛凑到吕不韦面前:“夫人从邯郸来信了。”
孟隗夫人来信了?
别说是吕不韦放下了手中书简,连嬴子楚都支棱起耳朵来。
多年下来,连嬴子楚都了解了赵维桢的性格习惯:若非有要紧事,她绝对不会主动来信。
吕不韦接过帛书一看,也是立刻转交给嬴子楚。
“是政公子写给王上的信件。”他说:“公子,劳烦你走一趟。”
“刚好。”
如今的嬴子楚,对孟隗夫人的安排是百分百的信任。他看也不看,直接接过帛书,笑道:“听说最近试用新式耕犁的田地,也是到了收成的时节,比原来的农具可有进步?”
“回公子。”魏盛喜气洋洋地禀报:“足足扩了三倍收成呢。”
“三倍?!”嬴子楚的声线止不住太高。
粮食产量翻了三倍,这,这……
他二话不说,揣着帛书直接起身:“我这就去秦宫,这件事必须通知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