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就像对一只摔碎过,又重新粘起来的玻璃瓶,谨小慎微的,生怕再摔了。
谨言慎行得如此明显,贺司屿再想不到原因不可能。
“我那两回说的都是气话,你不必当真。”
他的语气听着是在哄她。
苏稚杳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怕又是一场梦,气息重了要惊醒。
随后,床边传来他低低一声叹息:“要真恨你,那晚你都离不开威尼斯酒店,我怎么都得跟你算完这笔账,你也不会再有见到我的机会,一次都不会有。”
苏稚杳一丝气都不往外呼,只有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来回琢磨他的话。
这是从未记恨过她的意思吗?
贺司屿任她呆滞着,没要她给出回应,总归她不是又睡着,听见就可以了。
“能逼我说气话的,你是第一个。”贺司屿后脑靠枕床头,眼睑敛回去,淡淡扯了下唇。
含着自嘲的意味,像是认输了,又像是对她无可奈何。
他似笑非笑,说:“算你厉害。”
苏稚杳前一秒还沉浸在强烈的不真实感里,后一瞬听他罕见的无能为力的语气,她竟有些想笑,被褥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这个夜晚,月光很亮,有种云开雾散的晴朗。
苏稚杳感觉自己得说点话,他都表态到这程度了,她不能一声不吭,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思索半晌,只酝酿出迷糊的一声“喔”。
话落意识到不妥,她声音小小的:“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靠着不舒服……”
贺司屿眉间轻轻一蹙。
他破例给她解释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他这个被骗的人去哄她,结果这姑娘就这反应,还真是……难搞。
贺司屿沉了口气:“这就是我房间。”
“喔……”苏稚杳无言顷刻,躲在被子里咬了下唇,过几秒,微微赧着声问他:“那你要不要躺上来呀?”
这话倒是让贺司屿重新睁开了眼。
他垂着眼眸,声音低缓着,当真的语气:“和你一起睡?”
在被子里闷得久了,苏稚杳脸热乎乎,她抿了抿唇,几不可闻地说:“又不是没睡过……”
黑蒙蒙的环境里,他一声低笑。
小女生难免羞耻心重,苏稚杳脸顿时烫得厉害,蓦地整颗脑袋都埋进被子里,不跟他多话,背对着身扭两下,挪到床的另一侧,腾出半席床位。
意思很明显。
反正她表示了,躺不躺随你。
贺司屿唇边翘出笑痕,女孩子都这么邀请了,他没有不笑纳的道理。
身后的人动了,苏稚杳背身侧躺着,静住气息,所有思绪都集中在背后的动静。
另一半床微一颤动,轻轻陷了下,苏稚杳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重重激越了下。
他躺着,再无动静。
但同一床被褥下,男人的身躯总有着滚烫的体温,即使相隔一定距离,苏稚杳还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两相静默。
听着彼此轻重不一的呼吸,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这回是苏稚杳先主动转过去。
她翻身的动作温吞又小心,翻成和他一样平躺的姿势。
被子底下,她一只手悄悄探过去,摸索到他的手,他本能想抽走,瞬息间反应过来又停住,任由她勾住自己一根手指。
“贺司屿。”苏稚杳软着调子轻轻叫了他一声。
她的肌肤总是带着凉意,手指勾着他的,好像贴了块冰晶上来,可非但没让他降温,反而更添他几分燥热。
贺司屿眼睫微动,慢慢睁开那双比黑夜还要漆黑的眸子。
“我们和好吧……”
女孩子声线轻软,如窗外花园中那一池映落的月光,和阿尔卑斯山脚下绿草如茵间吹来的晚风般,温柔又缠绵。
语速温温慢慢的,问他:“好不好?”
屋子里,足足陷入半分钟的安静。
苏稚杳还勾着他一根手指,心悬起来,往上跳不是,落也落不回去。
在他没有回应的这半分钟,万千不安的念头涌现心头,紧张感逐渐强烈,她憋得自己透不上气,快要窒息。
“和好有什么意思。”
他终于开口,沉着有厚度的音色。
苏稚杳心中一震,四肢陡然僵化,还未在悲观的情绪中沉溺多一秒,男人一只劲瘦的胳膊突然横到她腰上,像她勾住他手指一样地勾住了她那一截细腰。
力道强劲,不容闪躲地往回一捞。
苏稚杳骤不及防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下正面撞进了他怀里。
他浴袍松垮,她的脸几乎是贴在了他锁骨下露出的那一片肌理上。
她双颊瞬间变得和他的体温一般烫。
苏稚杳还在这场意外中发懵,她身子娇小,被他一只手臂完全拥住,彼此间的距离已无法再亲密。
夜昏得人意醉心迷,暧.昧在交融的呼吸中跳跃着,他低下头来,掌心压到她脑后,热息时轻时重,灼得她耳朵绯红一片。
“要不要和我好?”他嗓音低哑下去。
苏稚杳感觉自己整个体腔都震动了下,指尖抵在他胸膛,感受着他重重的心跳,神经绷直到极限,一动不敢动。
“什、什么……”她浓密的睫毛颤颤悠悠,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贺司屿微微张开唇,含住她温热的耳垂,亲热吮.舐,怀中的女孩子倏地一个颤栗,他慢慢松开唇舌,标准的美式发音在耳旁,听得她骨头渐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