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南留学归来后, 两人见的第一面,在一家远近闻名的牛郎店里,一眼万年。
舒昀第一次听他这么严肃地喊自己, 脸上不禁流露出做坏事被抓包的呆惧表情。
转瞬, 她反应过来, 自己才走进这家店不到五分钟, 连个小哥哥的手都没碰过,要多清白有多清白, 何足为惧。
舒昀抬眸迎上鄢南的目光, 不足一秒, 又迅速移开。
许久不见, 漂亮学长好像更漂亮了。
尤其在鸭店为帅鸭营造的暧昧灯光中,鄢南那道满含诘问的视线, 仿佛缠上了勾魂的蛊, 隔空勾乱了舒昀的心跳。
偏偏这时,尔雅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到她耳边低声调侃道:
“这位是我给你点的王牌, 快问他陪|睡一晚上多少钱。”
舒昀眨了眨眼睛,唇角向上弯,明明笑得有点儿荡漾, 嘴上却很娇羞:
“尔雅姐姐,你让我多活几天吧。”
鄢南杵在门外,见舒昀瞥了他一眼,没回话, 不声不响地又跑去和姐妹咬耳朵, 脸色愈发阴沉了。
身后的过道上, 两个周身名牌的年轻女人手挽手经过。
其中一人看见鄢南的侧脸, 一时间惊为天人,如同发现了宝藏,拉着姐妹快步走到鄢南身边,冷不防拉住他的手腕:
“小哥哥......”
后半句“过来一起玩呀”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鄢南一记阴冷锋利的眼刀吓了回去。
漂亮学长站在门外太危险了,舒昀忙不迭将他带进包厢,关好门。
鄢南此时才注意到包厢里的第四人,疑惑问:
“你怎么在这?”
邱梨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施展:
“学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坐车到半路,想停下来透透气,结果偶遇两位姐姐,莫名其妙就被硬拉了进来。”
天真柔弱的腔调,再加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尔雅狠狠地被茶到了,掐着手心死命压制住呕吐的冲动。
舒昀比她冷静得多,从容描述出了事实:
“我从宿舍出来之后,发现有人一路跟着我,我以为是变态来着,没想到是妹妹你。妹妹不知道从哪学会了跟踪这样的坏事,做姐姐的当然要和你谈谈心,纠正你的错误不是?”
邱梨和舒昀同级,而舒昀生在8月末,大概率是比邱梨小的。
不过既然学人精妹妹率先称呼她为“姐姐”,那舒昀何不顺水推舟,以长辈的姿态好好教育一下这位“妹妹”。
邱梨神色慌了慌,强调说:“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舒昀:“是吗?那你紧张什么,请你进来说两句话而已,又不是要吃了你。”
邱梨垂下眼眸,忽然往鄢南身后凑了凑,低声说:
“姐姐问我为什么紧张?我......我第一次来这种店,瞧着环境也不像正经地方,当然会害怕了。不像姐姐们,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真让人羡慕。”
舒昀唇角一抽。
好浓的一碗绿茶,没想到碰上对手了。
幸而,舒昀作为绿茶届宗师级人物,不仅泡得一手好茶,更钻研了一套破解茶艺的终极方法论。
这套方法论总结起来只有一个步骤——直接翻译茶言茶语,帮她说出心里话。
舒昀双手抱胸,做出有点生气的样子: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含沙射影地暗示我和尔雅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说罢,她也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鄢南的手臂:
“学长,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呀,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就被她对比成很有经验的样子,非要用别人的私生活混乱来衬托你的天真无暇吗?我不高兴了......”
尔雅还真不是第一次来。
但她现在无暇他顾,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为这两位精彩的茶艺演出奋力鼓掌。
简直是年度大戏。
两位美女进了鸭店,不享受男色,却忙着抢男人,重点是她们一边抢男人,一边还不把那个男人放在眼里,渐渐超越了争夺男性的范畴,进入女性顶级“语言艺术”间的决斗。
很显然,老艺术家舒昀更胜一筹,邱梨落了下风,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尔雅还能再围观她们斗法八百回合,然而鄢姓工具人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鄢南眉心蹙起两道沟壑,转脸面对邱梨:“别吵了,赶紧回学校去。”
他的语气非常不耐烦,就像挥开一只聒噪的苍蝇那般。
转而面向舒昀的时候,鄢南将手臂从她掌中抽出,轻轻把她滑落到肩头的薄纱开衫扯了上去。
“别闹了,行不行?”
语气像哄小孩子,亲疏之别显而易见。
舒昀点了点头,小声说:“那我们换个地方聊?”
“不用换地方,你们就在这儿聊,账我已经结了。”
尔雅十分有眼力见地架着邱梨离开包厢。
她俩离开后,鄢南和舒昀面面相觑,好一阵无言以对。
“去车上吧。”
鄢南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一秒也待不住。
“好。”
两人将将转身,包厢门忽然从外打开,一行七八人列队走进包厢,穿着统一的白色日式执事制服,个个身高腿长,气质出众。
领头的侍应生小哥发现金主姐姐们走了两个,有些懵。
幸好最漂亮的还在。
一回眸,他又看见大美人身旁已经陪着一位哥,黑衬衫黑西裤,颜值和身材足以秒杀他们所有人。
他们店什么时候招到这种级别的帅哥了?
脸蛋漂亮成这样的,多半是近期遇上事儿了,非常缺钱所以来店里过渡一下,待不久。
侍应生小哥莫名对鄢南产生了同情与好奇,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刚来不久吧?西装组的吗?”
鄢南:???
鄢大少爷好不容易缓和的俊脸又僵硬起来,舒昀绷住笑,着急忙慌地推着他走了出去。
一辆庞大的黑色凯雷德suv缓缓停在路边,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后座。
车厢内空间十分宽阔,内饰精美奢华到了极致。
柔软舒适的座椅拱托着身体,舒昀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她今天穿了一双小高跟,裙摆只能遮到大腿中上部,一双白皙纤细的长腿展露无疑,尤其是坐下的时候,那风景她自己看着都脸红心跳。
这套连衣裙真的很省布料,下面露上面也露,轻纱质地的开衫包裹着肩头和两条玉臂,遮挡效果相当于没有,反而起到朦朦胧胧的、引导视线探索的撩人效果。
鄢南坐得离她很远,双眼目不斜视,喉间低低挤出一句:
“穿这么少去牛郎店?”
舒昀不太自在,但对自己的美丽还是很有自信的,于是反问他:
“学长觉得不好看吗?”
鄢南被她问住了。
当然好看,好看到叫人移不开眼,再强大的意志力也能被她磨到破碎。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好看,但一开口就想命令她不许这么穿。
会惹她厌烦吧,干脆不说话了。
轿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车厢内,空气的流速仿佛都变慢了。
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是分别多年、冗长而又互不相干的光阴。
舒昀今夜特意打扮了一番,就是为了见他。
不夸她好看也就罢了,闷葫芦似的半天蹦不出一句,瞧这辆车现在的行驶路线,多半要把她直接送回学校。
想来,国外的生活纸醉金迷,金发碧眼的辣妹成群结队,他估计早就不把她当回事儿了。
轿车行驶到圆明园附近,鄢南忽然叫司机停车,说带她下去走走。
海淀区地广人稀,清河边的小风一阵阵吹,不远处就是入夜的圆明园遗址公园,四周连个人影都难瞧见。
舒昀将攥在手中多时的纸袋子交给他。
“学长,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和妈妈不能收。”
曾经翻箱倒柜,找到最精美的包装盒,却无论如何配不上那两条七位数的项链。
所以现在,干脆拿个星巴克纸袋子二次利用,至少走在路上完全不用担心被抢。
舒昀原本都排练好了,如果他说“送出去的礼物绝不收回”,她将如何与之辩论。
然而这些并没有发生。
鄢南接过纸袋,平静地对她说:
“当时是我欠考虑,不应该直接出现在你母亲面前,我向你道歉。”
舒昀愣了愣,旋即绽开笑颜:
“没事,都过去三年了,我已经不在意了。”
两人顺着清河沿岸向东漫步,斜前方的绿化带中铺出一条鹅卵石小径,沿着小径可以靠近河岸。
小径尽头的台阶很高,鄢南先下去,转身对舒昀伸出了手。
她从容地将手塞进他掌心。
跳下来的这一步可大可小。
舒昀选择来个大的。
鄢南真没想到她一下蹦这么远,小凉鞋的鞋尖几乎踩到他的。
他紧紧捏着舒昀的手,然而她步伐很稳当,一点没歪斜,后腿跟过来,身子站直,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到十公分,胸口贴着胸口。
舒昀闻到熟悉的橡木苔芬芳,森林的味道,清冽又稳重。
她忍不住仰起脸,目光触及男人锋利凛然的下颌,肤白如冷月,往上一点,轻抿的薄唇呈现浅粉色,虽然看起来清冷又薄情,但是实际上的温度非常......
女孩柔软乖巧地窝在他怀里,桃花眼中蕴着一汪清池,池水不知为何泛起层层涟漪,连带着细密卷翘的长睫也震颤起来。
鄢南被她突然的投怀送抱搅乱了心智。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贴着他站,因为距离太近,鄢南居高临下的视线顺着她肩颈线下滑,能够捕捉到异常妖娆的风光。
他及时抬起眼。
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可以抱一下?
他将空余的那只手轻轻放到女孩腰际,不足半秒,另一只交握的手突然被她挣开。
舒昀整张脸莫名其妙红透了,红霞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双眼惴惴不安地盯着他,像是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然后,毫无防备的鄢大少爷被她猛地一推,整个人后撤一大步。
舒昀转身背对他走开两步,步伐有些摇晃。
她将半热不凉的手背贴上滚烫脸颊,全身仍处在触电后颤抖不止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