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的禁卫们听到小豹的惨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又不敢去问,只得频频透过车帘往里看。
但车帘将马车挡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清。
“给神猫王上药呢。”红四对他们做了个口型。
“哦哦,那就好。”禁卫们都放下心来。
车厢内,楚予昭手拿药瓶,一脸啼笑皆非地看着还在惊恐尖叫的小豹,无奈地问:“天不怕地不怕的,还会怕上药吗?”
嗷嗷嗷嗷嗷——
怕啊,怕怕怕怕,怕死了!
当药粉撒在爪子上时,洛白叫得就跟杀豹似的,但接着就发现其实根本不痛,只是有点点些微的刺麻,这才收住了声音。
“叫啊,怎么不叫了?继续。”楚予昭低头上药粉,眼也不抬地问。
楚予昭给那四只爪子都上过药,再细心地用布巾裹好,缠得像四只小粽子,这才将小豹放在身旁垫子上。
他垂眸看着小豹,见他四脚摊开地趴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觉得有趣,便伸手在他下巴上挠了几下。
结果收回手的时候,两只小粽子迅速伸出来,将他手给抱住不放了。
洛白被那几下挠得很舒服,眯起眼翻身肚皮朝上,抱着楚予昭的手往自己下巴上搁,示意他继续,不要停。
小豹这副享受惫懒的模样,似乎是取悦了楚予昭,他胸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顺从地用手指挠着小豹下巴,那些盘桓在心里的痛苦和悲愤,也被冲散了许多。
“小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在我遇险时总会出现,我是不是曾经救过你,所以来报恩的?”
楚予昭年少时,也看过太监们偷偷带进宫的画本子,那些动物报恩的故事,里面也有不少。在他记忆里,从未见过这只小豹,是这段时间突然从身边冒出来的,而且还三番两次的救他,容不得他不胡思乱想。
也许是他曾经不经意的一个举动或经历的一件事,就救下了这只小豹也说不定。
岂料小豹听到这话,只撩起眼皮懒懒看了他一眼,又叼过旁边的小毯一角盖住那覆着一层绒毛的小腹,继续眯上了眼。
br /> 不管什么时候,小丁丁一定不能露在外面,要挡上。
“看来猜错了,我就没有救过你是吧?”楚予昭停住手哑然失笑。
小豹抬起粽子爪,拨了拨脖子上那只手。
——继续啊,说话归说话,动作不要停啊。
楚予昭没再说话,手上却果真没停,一直轻柔地挠他脖颈。
洛白奔跑了一路,又在墓室里打了一场,其实已经很累了,这样放松地躺在楚予策身旁,被他轻抚着,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就在他昏沉沉要睡着时,突然想起刚才吓坏了时没有顾得上学猫叫,又勉强张开口,闭着眼挽救了一声:“喵嗷。”
楚予昭声音带笑地道:“睡吧,小白猫。”
洛白睡得很香,只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对话声,醒了一点点,迷迷糊糊要接着睡,但楚予昭的声音传进了耳里。
“……就在庄子外等一下,你去把洛白接出来一起回宫,对了,把卜清风也带上……”
接我……接我做什么呀?我不是睡在这儿的吗?洛白脑子有些迟钝地反应着这句话,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哎呀,我现在是神猫王小白,洛白本来应该还留在庄子里的,他要去接洛白。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楚予昭吩咐完禁卫,刚放下马车帘子,就见旁边白影一闪,小豹已是从车门飞速窜了出去。
“小白!”他急忙从车窗探出头喊了声。
洛白听见楚予昭在喊自己,可他怎么能停下,只朝着庄子方向飞奔。几名禁卫连忙要去追赶,楚予昭却又唤住了他们:“算了,他喜欢单独来去,别追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一直看着小豹,直至那小身影消失在树丛后,才怅然地坐回了马车。
洛白跑到自己藏衣服的那棵树下,抱住树就往上爬,没爬两步又开始下滑,这才发现自己爪子上还缠着白巾。
他忙将白巾拉扯掉,急急忙忙上树,将衣衫胡乱穿上,也没忘记在后腰带上插好孔雀羽,再抱着树嗖嗖滑下来。
前去接他的禁卫正在庄子里寻人,卜清风跟在后面追问:“陛下说了将贫僧也带进宫吗?”
“是的。”
卜清风在庄子里过着被软禁的生活,连庄子外都不准踏足,吃的也全是素,早就住得不耐烦了,闻言双手合十,喜气洋洋地道:“贫僧其实呆在哪里都可以清修的,阿弥陀佛。”
禁卫没找着人,想去庄外后的草坪上看看,刚出大门就撞着了慌慌张张的洛白。
“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别找了。”洛白连忙道。
说完了才觉得不妥,又堆起一脸诧异,语气夸张地问:“禁卫哥哥,你们在找人呀?是在找我吗?”
禁卫们对他这些话也并没在意,齐齐行了个礼后,就带着他和卜清风往马车方向走去。
骑兵们在路上排成长列,洛白也不需人带路,径直走到唯一的那架马车前爬了上去。
楚予昭端坐在马车里,见洛白钻进来时没有做声,洛白看见他后也不惊讶,很自来熟地在他身旁坐下,还道:“哥哥坐过去一点,我屁股比较大。”
楚予昭眉头跳了跳,眼睛却下意识往那部位瞥了眼,再沉着脸看向窗外。
卜清风是不敢像洛白一样往马车上钻的,但是这里就只有一辆马车,其他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一匹空闲的马。
“上车,陛下要问你话。”红四骑在马上,垂着眼皮道。
卜清风不再犹豫,赶紧上了车,躬身给端坐着的楚予昭行了个礼。抬起头时看见洛白居然和他并排坐着,内心大为震惊。
楚予昭开门见山地问:“如果将尸首上的绳索和铁钉都去掉的话,是不是就行了?”
卜清风略一思忖,道:“魂魄已经脱离了施法者的控制,但会附着在那件被施法的贴身物品上,还必须得将那件物品找到,才能超度魂魄。”
“嗯,朕知道了。”楚予昭又转头看向窗外,蹙眉想着事情。
卜清风知道这是让自己下车的意思,施了一礼后又退出车厢,中途偷眼瞥了下洛白,见他大喇喇地坐了一半座位,还往中间紧贴着皇帝,一脸的理直气壮,心里难免更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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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御林军陈统领大喝一声,车轮滚滚,马蹄扬起满天尘土,整个队伍向着皇宫方向前进。
卜清风被扬了一头的灰,呸呸往外吐着沙粒,想着难道又要跟在最后面用跑的?不过他立即就看见名骑兵,不光骑了一匹,手上还牵着一匹无人的马,心头一喜,就想将那骑兵喊住。
可还没开口,他便觉得后衣领突然被抓住,身体凌空,下一瞬就已经脸朝下横在了一匹疾驰的马背上。
“那是陛下的御马,你也配去打御马的主意?”
卜清风被颠得七荤八素,艰难地抬头一看,见是皇帝跟前的禁卫统领,名字叫红四的那个冷面冰块,不由在心里又将红四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洛白刚才睡过一觉,现下精神正好,却强行按捺住想和楚予昭说话的冲动,安静坐着没吭声。
他娘每次伤心难过后,会呆呆地看窗外,如果不想挨揍的话,那段时间最好是不要吭声。楚予昭在石室里痛苦难过的模样他还记得,现在见他也看着窗外发呆,识趣的洛白肯定不会去自找霉头。
楚予昭眼看着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也带上了几分黯然。
“给你。”耳边突然响起洛白的声音。
楚予昭被打断了思绪,有些恼怒地转头看向洛白。
他目光带上几分薄怒后,就更加凌厉慑人,洛白心里打了个突,有些后悔明知道这时候不能去搭话,偏偏还是忍不住要去搭话。
这下好了吧?这下好了吧?
但他还是将那根孔雀羽往前递了递,勇敢地开口道:“送给你,拿着。”
楚予昭视线慢慢下移,落在那根送到他面前的孔雀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