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冀找到一个书箧,在箱子里放了一些杂物,把幼童绑在上面,背着她走了。
各种珍贵的药陈冀都给幼童喂,各种保命的法宝也都她身上丢。可倾风还是奄奄一息。
倾风难得醒过来时,陈冀睁着一双数夜未眠的眼睛,苍凉问她:“你想活着吗?”
倾风当时倒不是觉得活着有多好,只是觉得现在死了太亏,于是点了点头。
妖王退兵后,人、妖两界又重新封闭。
陈冀便把自己的剑卖了,同刑妖司换了白泽的几缕气。带她停在妖境的界线前,借白泽之力牵引出里面的一丝妖气,灌注到倾风身上。
想要压住妖王的妖力,唯有比妖王血脉更强大的上古遗泽。
可惜倾风是真的没什么天赋。唯一的优点只有命大。
第二次领悟她也失败了。
等结束时,她双腿的筋脉已被妖力的反复摧折彻底震碎,只能用手从画好的符阵里爬出来。
陈冀给她吃了药,问的还是那句:“你想活着吗?”
几人俱是不敢再看。倾风倒是没什么感觉,时隔太久已不大记得当时的痛了。
袁明的视线直勾勾落了过来,不用出声,倾风也知道还是那个问题:你怎么还没死?
倾风笑说:“谁知道呢?”
袁明问:“你一共引了几次妖力?”
“四次。【都失败了。】”倾风说得波澜不惊,“到后来,手也断了,眼也瞎了,喉
() 咙也出不了声。偏我这人贪婪又狠心,运气不好但脾气够倔,非要博这最后一口气。是我师父先于心不忍,劝我还是算了罢,不如他带我到处走走,不要死在这种荒凉凄冷的地方。”
陈冀背着她在边界处漫无目的地行走。
风沙走石在这幻境里飞速变化。日头短短长长地拖着二人相依为命的斜影。
她记得陈冀时常会叫她的名字,在那个仅剩声音的世界里,低缓地同她说话。告诉她哪里有树,哪里有草。一沙一石,俱是大千世界。
还给她起了新的名字。
倾风虽然将死,并不觉得害怕。随陈冀奔走的这段路,她只觉得安心。
袁明迟疑着出声:“那……”
倾风抬抬下巴,示意他看。
这一日,似万物枯朽的荒地之上,竟然飘起了雪。
陈冀停下奔波的脚步,穿着一身单衣,站在雪里,久久无言。
他把倾风放到地上,双膝下跪,额头贴着手背,对着天幕虔诚叩拜。
倾风坐在箱子上,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迅速融化,顺着脸庞的弧线淌进衣服。
她冷得哆嗦,仰起头,一片雪花落进她的眼睛。寒意让她猛地阖上眼皮,随即觉得有趣,又再次睁开。
漆黑的世界仿佛在迎面轻抚她的脸,并洒落一片白茫茫的光。
周遭万籁寂静,她隐约看见了水,看见了天,看见了跪在地上的人。
视线里水色氤氲,倾风朝着朦胧中的人伸出手,喊道:“师父……”
陈冀惊诧抬头,愣了愣,豁然起身。第一次竟没站稳,跌跌撞撞朝她奔了过来。
“界南是没有雪的。陈氏六万多将士杀入妖域后一直行踪不明。偏偏就在这一日,我们走到了他们的殒身之地。六万蜉蝣召冬雪,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倾风顿了顿,掩住声线的颤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活了下来。”
袁明似懂非懂:“所以你身上的妖力……”
他转向柳望松,后者这次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这不算是什么秘密,倾风正要自己说,耳旁传来狐狸仓惶的声音:“陈倾风,你快出来!”
倾风还没回应,他又更为急促地喊道:“陈倾风,快来救救老子!”
倾风:“?”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