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之后,整个王府中好像立刻就寂静了不少,只余下了一些把守的侍卫,再不见了从前来来往往的将军,也没了往日的人声鼎沸。
第二日洛月离在院子中看见了宁咎,开口相邀:
“到我那喝杯茶吗?”
宁咎轻辞:
“今日就不过去了,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什么机会好好在幽州中转转,我想出府去看看。”
第一次到幽州的时候,阎云舟落水高烧,状况很差,他没日没夜的在房间中做阿司匹林和磺胺,别说是幽州城了,就是郡王府他也没去过几个地方。
“那好,不过还是让人跟着你点儿,现在毕竟是多事之秋。”
宁咎没有拒绝,他带了几个侍卫做了寻常打扮出了郡王府:
“你们在这儿熟,给我介绍介绍?”
有个年纪不大的侍卫看着宁咎没有什么架子便开口:
“宁先生,我们现在所在的街道就是幽州城的主街,叫青华街,两边酒楼,茶楼,酒铺,当铺,什么都有。”
宁咎看了看两边那二节楼的模样,看着倒也算是繁华,只不过如今没有那么鼎沸的人气了,很多酒楼中人好似也不是很多:
“瞧着生意倒不算是太好啊。”
“很多年轻少壮都入了行伍,这幽州现在男子少了,这些酒肆茶馆也就萧条了不少。”
宁咎点了点头,在这个年代女子不会随便抛头露面,那茶楼里面那听说书的多是年纪大的老爷子。
他沿着街巷走,不光走那些人声鼎沸的,还走过了不少的偏僻陋巷,看见有很多人家几乎都是关门闭户。
宁咎指了指那些人家:
“这些大白日关着门的是家中无人?”
“大多都是有人的,这些关着门的多是家中男丁充军,家里只剩下了老幼妇孺,开门总是多有不便,加上,毕竟如今是打仗了,很多人还是怕的。”
宁咎了然,男人不在家,女子孩子心中总是有些打鼓的,那侍卫话多些,又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大半天的时间下来每走过一个地方,他便给宁咎讲一讲这个地方的情况,倒是简洁易懂。
眼看着中午了,宁咎笑着开口:
“走一上午了,走,带你们下馆子去。”
宁咎选了一家店面看着很大的饭馆,到了二楼,他笑着招呼身边的人:
“都坐下吧,一块儿吃。”
宁咎的身上没有什么距离感,几个侍卫也都坐了下来,他看向了那个年纪不大的侍卫: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生在幽州?”
“属下叫邹小虎,今年十七,家里世代都在幽州。”
十七岁,在现代十七岁也就是刚要参加高考的年纪,宁咎看着他那两颗小虎牙笑了笑,抬手将上来的菜单直接推到了他面前:
“你是本地人,点几个你们这儿的特色吧,随便点,我带够银子了。”
邹小虎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宁咎会让他点菜,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店小二小心地凑了上来:()
“您是宁大夫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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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一转身便看到了那上楼的店小二,他愣了一下,感觉好像没有见过他,邹小虎的面色也有些防备,宁咎拦了他一下:
“你是?”
“宁大夫,我记得您,几月前在北郊,我一家老小都病了,是您给的药。”
宁咎这才想起来前几个月幽州北郊出现痢疾的事儿,聊了几句宁咎才知道,这店小二脚上有些残疾,这才没能到军中,他是从随州迁过来的,家被安置在了北郊,便进了这幽州城找了一份店小二的工作糊口。
一桌子的菜多是汤菜,毕竟幽州四月份天还冷着,吃汤菜周身能暖和一些,宁咎一边招呼几人吃饭,一边随意开口问道:
“你们家中兄弟几人?”
“我是兄弟二人。”
“我们家三个。”
“我们家也是三个。”
“兄弟几人可都在军中?”
“从前郡王曾下令,家中独子的不可入伍,兄弟多的,要留下一人照顾家中。”
宁咎点头,这样的征兵倒是也人性化一些,但是这古人成家早,兄弟几人留下一个要照看那一家子的妇孺也是不容易:
“这些人家中生活想必也不容易。”
邹小虎的年纪小,来王府当差也没多久,只觉得宁咎的身上没有那些贵人的距离感,忍不住就多说了一嘴:
“其实村子里很多家里都没有男丁了...”
他这话刚刚要说出口就被一旁年纪大些的侍卫给拉了一下,邹小虎也反应过来了什么,赶紧闭嘴,宁咎看了看邹小虎身边的那人,倒是也没有追问。
中午饭后宁咎丝毫没有要回王府的意思,而是让邹小虎带着他到了城边那些有些破落的屋舍巷子走了一圈,关门闭护要更多一些。
“家中若是没有男丁,这生活来源怎么办?”
他知道这个年代是不存在女子外出工作的,若是没有男人,一家老小的生活都成问题,一旁有人开口:
“年纪小的有的会在大户人家做事,也有替人浆洗衣物,或者做些布匹,尚能果腹,也有些家里卖了女儿给人做妾,换些银两给家中人,年纪大的一些,郡王会命人分派些粮食。”
宁咎沉默了一瞬没有开口,一下午一个念头缭绕在了他的脑海中,直到天已经擦黑了他才回到了王府,却直奔了洛月离的院子:
“洛大人可在院中?”
“在,宁先生随我来。”
幽州之前发了痢疾,宁咎做药救人在这一片已经传开了,所以比之几月前在云州,幽州的百姓和王府中的人对他都尊敬有加。
洛月离正在看着账册,见宁咎过来笑着起身,两人虽然不算十分熟稔,但是也不算生疏:
“晚膳用了吗?一块儿吃点吧。”
宁咎倒是也没有客气,两人在
() 屋内落座,洛月离狐狸的性子,自然看出宁咎是有话想说了:
“在我这儿就别客气了,阎云舟就从不和我客气。”
“那我真不客气了?”
洛月离抬手和他碰了一下杯子:
“算起来你可算是幽州北郊那些人的大恩人,想说什么都可以。”
“好,我是想问问幽州城中那些没有丈夫,儿子可依托的老幼妇孺有多少?”
洛月离没想到他是问这个,顿了一下起身,在桌案上翻出来了一个册子:
“都在这上面了,城里城外的都加起来,有三千多人,这些人中有些人的丈夫儿子已经战死了,也有些被征兵。”
征兵的政策确实是会留下一个儿子在家中照看,但是落实到底下总有为了凑人数都征上来的,也有的人是家里实在困难,当兵还能得回去些饷银。
“洛大人,这些妇孺在家生活困苦,有的尚且能凭借些手艺度日,有的只能靠郡王发下去的救济粮,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能解她们的困境。”
洛月离好奇:
“什么主意?”
“现在是战时,这些妇孺于冲锋陷阵虽然是帮不上忙,但是可以做别的,前几天我还听王爷说过,这新增的将士太多,军中的棉衣都不够,军队在扩张,有些军需反倒是可以交给后方的家属。
我们可以这样,将那些有余力做棉衣棉鞋的妇孺组织起来,织布的,纳鞋底的,做棉衣的都交给她们。
而王府则给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定个价钱,算是从她们手中买的,这样前方的将士不至于挨冻,后面的老幼妇孺也不必关门等着救济。”
遥想当年小米加步.枪的时代,可不就是男人在前方打鬼子,女人在后方做棉衣,做草鞋吗?
其实这个时代这些棉衣,棉鞋也是后方这些妇女做的,只不过这里的妇女不能抛头露面,自家男人在的时候多是女子在家中做,男子出去买。
一整个都还停留在零星小作坊的体系中,而他想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小作坊变成工厂。
集中作业,统一定价,这样生产力会大大提升,而且因为定价透明,公正,干多少有多少钱,还会调集这些妇女的积极性。
洛月离听完眼睛都有些亮了,确实,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这样后方军需可解决一半:
“哎呦,你说你这脑子怎么就这么厉害,来来来,喝一杯。”
宁咎笑着和他碰杯,其实他还挺喜欢洛月离这性子的,没有这个时代官员的古板,反倒是十分善于变通:
“我这也只是一个想法,落地实施肯定还有不少的问题。”
“嗯,最难的一个问题就是现在军中都是些大老粗,组织这些妇孺可和组织那些兵将不一样,容易出问题。”
宁咎也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毕竟这个时代还很封建,女子抛头露面总归是需要勇气的。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在想办法,宁咎忽然想起来抗战的时候有
一个组织,叫妇救会,一般会长都由一些有能力的妇女担任。
“我们需要避嫌,但是同为妇孺的夫人不需要啊,我们城中有没有比较有威望的夫人?”
洛月离撂下筷子还真想起来一个:
“还真有,就李寒的夫人,李夫人将门出身,上得战场下得厅堂,军中将领对她都是尊敬有加,这个事儿若是有李夫人相助,那必定顺利不少,连带军中将士也会放心。”
两个人谁都不是拖沓的人,饭后,上了茶,两人继续聊着细节,宁咎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容易,这本是一件儿好事儿,他不希望最后让这些妇女受到伤害:
“我们先和李夫人商量此事,由她再和一些将领的夫人传达,一层一层地推下去,这样那些妇孺心中也是安定的。”
两个人商量到了半夜,第二天一早便给李夫人递了拜帖,李夫人常年在军中,倒不似一般妇人,听明白之后,答应的十分的爽快。
“洛大人,宁先生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办,定不会有失。”
从李夫人那回来宁咎和洛月离的心中都松快了不少,宁咎此刻开口:
“对了,洛大人,昨日和我出去的一个侍卫叫邹小虎,很是伶俐,可否割爱让他跟在我身边?”
洛月离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