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就见那下方捏着纸片的人精准无比地望向了这边,那如鹰隼一般的视线直直地和站在这里的两个少年对上。
“我说是谁引起了那么大的动静呢。”
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没有看到那人掏出任何的魔法道具,但他却能凭空一跃而起,直接从堵在了两人的面前。
“七层塔这种地方,怎么还能混进来两个未成年?”那人挖了挖耳朵,表情似笑非笑。
就在此时,菲尔先生的解释也随之出现在了半空之中的系统面板上面。
就算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灰发的少年,此时脸上的表情也终于产生了几分崩坏之色。
*****
格雷格家族正在进行难得的家族会议。
参加会议的成员不仅包括了已经成为族长的老大、在外辅佐处理政务的老二、身为皇家议员的老三,就连早已经退任了的老族长、前任格雷格侯爵,都出席了这一次的会议。
这次紧急会议召开的主要原因,就是在于前一天主动找上门来的那桩交易——
那个帝都响当当的疯犬,竟然会向其他贵族提出交易?
如果这是他们得到的某个情报,那么每个格雷格都相信,自己一定会将提供情报的那个家伙狠狠地责罚一顿——这简直是任何一个帝都贵族都不会相信的鬼话!
可如果这个情报来源于那个德里安侯爵本人呢?
格雷格家族的现任族长,也就是那位长子开口问道——
“所以,他提出的交易内容就是让两个优胜者保持低调?”长子将两手交握撑在面前,脸上满是费解。
“是的,兄长。”作为辅佐官的次子点点头,这位成熟的女性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副头痛的表情:“那位侯爵先生提出的要求仅有这个。”
“我原以为他和那两位优胜者是认识的关系,但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事实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重一些——”
说着,她从旁边掏出来了三份资料,分别放在了其他几人的面前。
趁着其他人翻阅资料的时候,她解释道:“那两位优胜者与杜莱特家族的小儿子是同学院的同学,私交更是不错,但这应该不会是那位骑士长会在意的东西。”
“在调查之中,我找到了他对于这两位选手格外关注的原因。”
“是教廷。”旁边的族长沉下声来。
他看向资料上显示的情报——上面详细地记载了那枚主城勋章的来由,妨碍了东厄城圣徒的计划,制止了发狂的神官绑架城主的女儿。
虽然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情报上并没能查到那位发狂的神官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从这份情报获得的难度上来看,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人物。
族长会猜测跟教廷有关也是有原因的。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帝都哪怕街上玩耍的幼儿都知道,那位黑漆漆的骑士长最为痛恨的东西是什么。
毕竟最开始的德里安·杜莱特,就是作为一把直指向教廷和神官的尖刀而存在的。
“是的,是教廷。”辅佐官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中心城打探这两个选手是因为他们这独一份的优胜——”
毕竟作为几个主城中唯一战胜了中心城的圣徒取得优胜的,就只有东厄城这边的选手了,会引发关注也不足为奇。毕竟,他们最开始决定派老三去接引这队选手,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可没想到,这个有着主城勋章的选手背后好像也沾了了不得的大麻烦。”说着,她皱起了眉头。
虽说坦尼森在飞艇上的时候就已经兴冲冲地联系了家族,而其他人也都因为这“主城勋章”的意外之喜而感觉高兴。
但他们格雷格家族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挽回颓势的机会而已,它可以是一个天才,一个优秀的、有点瑕疵的天才,但绝对不能是一个身负巨大麻烦的天才。
更何况,这个麻烦还跟那个裁决的疯狗、以及最近动作频繁的中心城有关。
这位姓格雷格的女士总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关于接下来的帝都、也关于这场明明只在幼崽们之间发生的学院竞赛。
前方就像是夜幕降临前的海边,看似平静的海水之下,可以隐藏着无数个能将人吞噬殆尽的旋涡,这种可能潜藏的危机更显得这种平静格外骇人。
“这听起来像个烫手山芋。”族长沉吟了一下,开口说。
辅佐官点了点头。
“这或许也是格雷格家族的一个机遇。”族长把手里的资料轻轻放在了桌上,叹了口气。
辅佐官面色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德里安真的能像他所说的那样给予格雷格家帮助,只要谨慎行事,说不定会是我们更进一步的可能。”
“可有那家伙在,我们要投进去的筹码将会比想象中更大。如果操作不当的话,这也将是一场血本无归的赌博——”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留下了让人自己去思考的空白。
偌大的房间中,再次陷入了一阵寂静。
终于,坐在所有人对面的老人、也就是格雷格家族的老族长坐直了身体,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言论。
“老三,你怎么看?”他点了那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的坦尼森的名字,属于格雷格家族那特有的青色瞳孔直直地看着对方。
说实话,相较于他的大哥和姐姐的优秀,坦尼森·格雷格顶多算是继承了格雷格家族聪慧的一员而已,在平日里也没有特别突出的表现。
可是这一次,这个小儿子反倒这看似普通的迎接任务中,被直接推到了台前——和斯科特签订了协议的是他,被德里安点名找上的人也是他。
现在,老家主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我想说······”坦尼森下意识想要偏移开视线,但却硬生生地被他自己所止住了。
他坚强地直视回去父亲的眼睛:“也许在除了那些外因之外,我们也该把目光投向那两个选手的本身。”
“本身?”老家族的表情和语气都没什么变化,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是的。”坦尼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勇气,他越说越顺畅:“如果那孩子真的是从那么大的麻烦之中成功抽身,甚至还获得了东厄城的庇护、安然无恙地走到这里,不更是说明了一件事吗?”
“他的本身,也许比他那些可能存在的背景更有价值。”坦尼森终于将自己酝酿已久的想法说出了口。
“还有,我们格雷格家族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立足于帝都的,我想大家应该都比我更清楚。”
······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在坦尼森说完话之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都转换成了思考的神态。
最终,是身为长子的现族长打破了这片沉默。
“你说得对。”他站起身来,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没想到有一天能在坦尼森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辅佐官也站起来,收拾着桌子上散落的文件,“既然你那么信任那两个孩子,应该也已经做好了代替他们去参加社交场合的准备?”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还有母亲一直操心的你的婚事,说不定也能趁这个机会一并解决了它,你说对吗?”
剩下的几位格雷格闻言,各自的镜片上都闪过了莫名的光。
“我认为你姐姐说得对。”
“坦尼森,别总让你的母亲念叨你。”
“父亲,兄长,姐姐!”坦尼森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在这看似无奈的制止声中,他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没想到,这次他的建议竟然同时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并且还是在关系到家族未来这样重大的一件事上面。
虽说这几位亲人应该也有着各自的考量,但就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信任与肯定,就已经足够他欣喜若狂——是的,坦尼森相当看重这种肯定,这是他的人生中鲜少收获的东西。
在得出了结论之后,格雷格家族的会议就这样宣告解散了。
而坦尼森也终于走出了那间被施加了重重隔音与隔绝力量的法阵的屋子,他才一踏出门口,就被腰间那传讯器疯了一样的震动声吓了一跳!
“嗡——嗡——嗡!”
坦尼森的表情一诧,然后迅速变得紧绷起来。
这是来自他分派给那两个孩子的保护者的通讯!
难道说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吗?
总不能他前脚刚在家族面前说过相信天才、后脚天才就在他们的保护下出现问题了吧!这简直会成为天大的耻辱与笑话!
明明他都已经将家族那特配的眼镜分给了那两个少年,又怎么会······
怀抱着这样的焦急与担忧,坦尼森接起了那护卫的通讯。
“坦尼森先生!”对方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是斯科特他们出事了吗?”坦尼森问道。
“出事?啊不,应该没有······不对,的确是出事了!”
“那两个孩子跑到了七层塔里面去了!您说过除非遇到危险否则不要阻止他们的行动,可这种地方、幼崽去这种地方······”对面的护卫不知道该不该出面,只能决定先请示一下上级,结果直到现在才勉强拨通了通讯。
坦尼森诧异地看了手上的通讯道具一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七层塔?那两个幼崽??
“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他们不是幼崽吗,怎么可能被放进那种地方?”
“那个,先生。”护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忘记了他们戴着的道具了吗?”
“······”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这原因竟然还跟他有关。坦尼森忍不住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七层塔,帝都某种程度上相当有名的建筑物之一。
在行事风格开放的异世界大陆上面,除了婚姻这种固定的关系外,还存在着许多各种各样的关系。
长久的,短暂的,甚至是一面之缘的。
见面无外乎喝茶、饮酒与用餐,曾经的确是餐厅的七层塔的下方因为被设立了特别运算规则的阵法,所有投入了自身爱好的纸片总能找到几个相对合适的人,所以也被当做单身的成年男女用来结缘、寻找新的关系的建筑物。
偶尔,那里也会被催婚心切的某些夫人们当成了相亲的好去处,也成功撮合成了帝都内十几对的联姻,其中甚至还有曾经两看相厌的家族的儿女······这些就暂且不表。
总而言之,这个无限接近于现代酒吧的七层塔里没有被设立太多的规则,但碍于这地方特殊的性质,所以有且仅有着一条几近于无的规矩——
【未成年禁止入内。】
而现在······
坦尼森还没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就听到通讯那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骚动声。
再然后,他听到对面的护卫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说道:
“先生,现在······您或许得亲自过来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