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行俭已跟上了她的脚步,她继续说道:“若说要将所有人都换成吐蕃装束,这必然做不到,可要让这支队伍看起来像是吐蕃援军,却应该
() 不难。”()
反正她要糊弄过去的,从来就不是知道吐蕃援军现状的禄东赞,而是与他同行的其他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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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次交战中收缴到的还不够的话,柏海的兵器库存中还有一部分可用的,都能派上用场。”
裴行俭望着面前开启的库房中堆叠有序的皮甲与大旗,对于李清月想做的事情已彻底有数了。
他缓缓开口:“兵者,诡道也,这五个字中的真意,看来是已被大总管明悟不少了。”
听到裴行俭这句认可的表态,李清月当即传令:“让薛将军,黑齿将军,敛臂王女速来大营议会。裴将军——”
她又转回来看向了裴行俭:“劳驾一并参谋此计如何布置吧。”
……
十二日之后,在白河与黄河交汇之处的草原上,便驻扎起了这样一支约莫在两万人左右的队伍。
不过大概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一行人根本没有两万之多,只是在营地的规模上看起来有此人数而已。
可对于调兵途经此地的白兰羌部众来说,他们看到的便只是吐蕃一路此等规模的军营驻扎在此,甚至对他们做出了友好让路的举动。
那些身着吐蕃士卒衣着的羌人与南诏人远远看来,与吐蕃精兵相差无几,倒是那立于营外的精甲将军身量尤其之高,只怕在身高腿长的吐蕃人当中,也得算是个中翘楚。
这一路白兰羌援兵在抵达吐蕃联军军营之后便将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也给带到了此地。
于是当禄东赞走出营帐的时候,就见那芒邦氏的党项羌人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大相果然不曾欺骗于我等,您前几日就说援兵将至,如今便已到了。要不是白兰氏调兵方至,我等还要被大相蒙在鼓里。”
禄东赞的眉峰隐隐一动。
他的援兵?他怎么不知道他有援兵?
他的信使要抵达对应的驻兵之地尚且需要时间,无论是他的其他部署还是钦陵赞卓都没这么快回来。
而本应该在此时会合的援兵,早就被唐军给剿灭在了二百里外的地方!
芒邦氏酋长并未瞧见禄东赞脸上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我们这边的四万多联军,纵然对面的吐谷浑还有甲士与奴隶七八万之众,又有城池营垒可守,却也分散在各处,绝无法拦住我方的进攻。”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芒邦氏疑惑发问:“大相既然已将援军从逻些城调拨到了此地,为何让他们停在百里开外,与我等还相隔草甸,却不让其干脆与我军会合到一处来呢。”
“倘若合兵在此,便是直接形成人海压过去好了。”
见禄东赞脸上隐有几分阴沉不快,芒邦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何处不小心说到了禄东赞的痛处,连忙改口,“当然,大相必定有自己的考量,要分兵于何处自有计划,不劳我这个愚钝之人从中指手画脚。”
分兵两路也好。
万一某一处的防守特别强横呢,总还是不能
() 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禄东赞经历的战事比他多,他不该多嘴。
好在禄东赞似乎没有朝着他怒斥的意思,只说:“你知道就好。”
芒邦氏赔笑道:“是是是,总归现在优势正在我方,我便放心了,此外便是……”
禄东赞道:“我之前答应你的回兵之后覆灭女国,不会忘的。”
得到了禄东赞的这句回应,芒邦氏大喜,哪里还敢再在这位吐蕃大相的面前惹他不快,连忙转身就走。
却不曾看到,在他离开后,禄东赞的面色霎时间更加阴沉了下去,转头便朝随从问道:“他说的那两万吐蕃援兵是什么情况?”
他们这里哪里有四万多的兵马。
就算白兰羌新到了四千多人,合计也不过在三万之数,其中真正属于吐蕃的精锐还只有一万多人,也是禄东赞自信能随意指挥调度的。
若非这几年间与吐谷浑的拉锯战让吐蕃损失不小,这个人数本该更多才对。
可这三年之间的损耗以万为计,饶是吐蕃这十余年中积累颇丰,也没能改变这个结果。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朝着部从问道:“还有,我让你们留心于唐军动向,为何这消息居然是白兰羌的人先带了过来!”
下属面色有些难看,“往那头去的斥候都没能回来,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眼观六路的法子,将我们的人都给拦下来了。”
“我不想听到这样的借口。”禄东赞怒道:“现在人都到百里近前了,你才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倒也不必专程前去打听,随便让人往营地里转一圈就能听到那头的情况了。
在白兰羌援军的口中,那两万人驻军的营地远看便觉军容齐整,旗帜鲜明,还有个身量尤其之高的武将,不知道是吐蕃大相藏了多久的杀手锏……
但禄东赞却越听,越是眉目紧锁。
他令人以快马往返窥探,还更进一步证明了这个事实。
禄东赞都要被气笑了。
唐军若是直接来袭,他还好应对,甚至他将援军丧命河谷的消息压下去,就是为了见招拆招。
结果对方可倒好,竟然直接打起了他吐蕃的招牌,驻军在了百里之外,只相隔着一片水泽草甸。
这显然不是唐军自信没有走漏一点风声,想要直接顶着他们自己人的名头杀到他的面前来,而是要以另一种方式,将两军对垒的棋子朝前推进一步。
果然在晚间便在军营中出现了不少声音,所问的无外乎便是——
大相啊,援军已到,我方合兵将近五万,为何还不对吐谷浑进军呢?
禄东赞该怎么回?
他有两个选择。
其一便是对外告知,他的援兵早已命丧峡谷,那两万人并不是他自己的人手,而是唐军乔装而成的。
可两万吐蕃精兵被人无声无息地给偷袭了个正着,必然会是对士气形成要命的打击!
党项羌中的其中一路本就才经历了东女国横插一脚的劫掠(),若是获知此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势必能察觉到这其中的联系。
也就意味着,东女国的一万多驻兵也是他们的敌人,还就在后路蠢蠢欲动窥伺。
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这方的联军会不会分崩离析,便当真不好说了。
另一个选择便是继续隐瞒,来上一出将错就错。
他这边如今因为“吐蕃”援兵的到来,正值士气大盛,若在此时北上进攻,必然能够事半功倍。
可怕就怕,在他们发动进攻的同时,那一队唐军会突然自侧面发起进攻,让他根本来不及在传讯中告知全军情况,反而被打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他的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前一种,最多就是他这边带着仅存的一万多吐蕃兵马设法突围,后一种却可能因战场瞬息万变,直接断送掉存活的机会。
除非,他能抢在对方到来之前,以手头的兵马在吐谷浑境内杀出一条血路!
而对面,赫然正是以这种闻所未闻的方式,逼迫他做出一个决定!
一想到这里,禄东赞便忍不住锤了一记桌案,“对面到底是谁?”
哪个正经将领会下出这样的一步棋来!
苏定方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情。
唐军千里驰援得手,只怕恨不得上来便打出大唐的旗号,试图震慑那些摇摆的宵小。
禄东赞不怕这个。
这些羌人已经上了他这边的贼船,便没那么容易自此改换立场。他也自信能赶在唐军发兵前,将这些人尽快说服。
偏偏他们先来了一手捧杀,已在他未能拦阻之时将联军之中的士气哄抬到了顶端。
这个时候揭穿,不仅先一步挫伤了他禄东赞的威信,更是让他原本可以用来说服各部羌人继续作战的话术都要少掉一半。
杀人诛心啊……
更可恨的是,对方还并未给他以多少犹豫的时间。
营地之内战意正盛,他迟迟不出兵便会惹人生疑,到时候局面更加难看,反倒是现在做出抉择,还能给己方挣出一点反击的机会。
可他要怎么选呢?
或者说,大唐的那位将领和统御吐谷浑兵马的王太后与裴行俭,她们希望他怎么选呢?
这出抉择之后必然还有一系列的谋划,对面的后手又在哪里呢?
在禄东赞那张已有老态的脸上,犹豫之色并未持续多久,便在重新抬眸之间化作了一抹坚决之色。
只听他朗声吩咐:“告知全营,明日进军北上!”
这份军令几乎是在宣告于营中的下一刻,便得到了四方的高声响应。
他们此前之所以停滞在这片草甸并未继续进军,乃是因为北面便是横贯东西迂回曲折的西倾山系。
其中既有高原上数十米起伏的草场,也有逾越千米的高峰。在其中数处隘口,有着吐谷浑以山城堡垒形式存在的岗哨防线,以及山后的聚居之地
() 。
自慕容诺曷钵死后(),他们便彻底放弃了在山前草甸上放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却也因弘化公主的决断之快,快速将这条防线重新组织了起来。
现在总算要将其越过去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禄东赞的脸上越发没有了迟疑。
他一点都不喜欢将自己的短处暴露在人前,更喜欢凭借着绝对的优势将对手击落。
在一度被吐蕃赞普以年老为由捋下台去之后更是如此。
所以他能选的,只有那个将错就错!
那就看看,到底是他凭借着这份平白送来的士气,先越过这条防线站稳脚跟,巩固住己方的队伍,让其在获知真相后也不会溃败,还是对方先追上他的队伍,将他前后围堵在一处。
唐军敢赌自己有本事跨过雪山,击溃他的援军,他又为何不敢赌上一赌!
“再传一条军令下去,只带三日军粮,其余辎重尽数抛下,全速行军!”
“大相……”下属当即试图劝阻。
他们距离最近的一处吐谷浑驻地确实只有二百里,但再怎么按照倍道行军的加速,整支队伍的推进也需要两日,也就是只给攻城留下一日的时间,这未免太紧急了!
也太冒险了。
禄东赞匆匆打断了他的话,厉声回道:“若不背水一战,以今日局势,我等如何能胜?”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些同行之人确信,他有必胜的把握。
……
次日的天色未亮,一阵车马与人声的响动便打破了这片水泽草甸的宁静。
正是吐蕃联军迈出了北上进军的脚步。
像是被这绵延数里的行军队伍所慑,白鹳自水泽边惊飞而起,奋力拍动着翅膀上升,直往远处的迭山方向飞去,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白影。
而在那积雪的迭山主峰之下,距离这草甸最近一处的山岭上,手握望远镜的哨探忽然精神一振。
“快!下山传讯薛将军,他那边可以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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