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怪我,琉玉,你应该怪我才对。”
琉玉眨了眨眼,有泪珠啪嗒落在他手背上,有些不理解地问:
“……我怪你什么?”
墨麟抬手替她擦拭眼泪,唇角很浅地弯了弯:
“怪我怎么没来找你。”
琉玉觉得喉间有些哽,她想要努力看清他的模样,可视线始终模糊。
“是我封住了山鬼龙铃,我藏得很好,连九方家和钟离家都找不到我。”
“那我也应该找到你。”
墨麟的虎口抵着她的耳垂,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轻轻地吻着,吮着,笨拙地安慰着。
他说:
“我怎么能没找到你呢?”
哪怕能替她多杀一个敌人,哪怕是在她挨饿受冻的时候替她去偷去抢去冒险。
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地待在九幽坐享荣华富贵,独留她一个人在这世间受苦?
琉玉忽然将脸颊贴在他胸膛。
他想说自己还没有换衣服,她却仍伸手死死环住他的腰,贴着的那块衣襟很快一片湿润。
琉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哭过了。
前世的她曾经相信,只要将眼泪一口气倒干,就再也不会这样流下软弱无用的泪水。
后来世事惩罚了她的轻慢无知。
它用无数次的死亡和别离告诉她,这人世间的苦难远比她想象得要深,要广,那些流不出来的眼泪不会消失,只是暂时倒回她的心底。
然后在今日,在这个足够安全的怀抱中,又重新涌了出来。
“你说得对,应该怪你,”她哽咽着,肩膀发颤,“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恨死你了!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可能找不到,你就是不想找我!”
她紧攥着他的衣襟,像是要将前世没有哭出来的眼泪全都倒在他身上。
“活在这世上的都是恨我的、要我死的人,爱我的人全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墨麟,我那时真的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爱我了。”
她被复仇支配着,在世间踽踽独行十年。
有时一睁开眼,她总会问自己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还活着。
复仇了又
如何?
死去的人不会复生,留下的伤痛永远不会愈合。
到后来,她活着,全凭一股怒火。
凭什么她要这样哀哀戚戚的死掉?
凭什么那些将她的人生搅得一团乱的人,还能和他们爱的人平安幸福地活在这世上?
她偏不。
哪怕她手里只有一块石头,也要握着这块石头砸烂他们的家。
哪怕她只剩一口气,她也要叫他们永远活在有一日她会来复仇的恐惧之中。
墨麟听着她声声凄厉的诘问,承受着她深藏于心的痛苦,他想将她密不透风地藏在身体里,让那些残酷的、尖锐的东西永远都不再能伤害她半分。
但他除了用手臂和触肢将她紧紧拥住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告诉我。”
他喉间滚了滚,声线很轻,轻得近乎像在恳求。
“琉玉,我要怎么弥补我的错误?”
怀中的少女缓缓抬头,微微红肿的眼里泛着潋滟水雾,漂亮得勾魂摄魄。
她的视线在他双目间交错,她道:
“我要你吻我。”
他说好。
自上而下的亲吻狂乱又温柔,琉玉昂着头承受着这个如骤雨急促落下的吻。
呼吸紊乱,气息交织。
她轻垂下眼帘,任由他叩开她的齿关,将她心底翻涌而上的暴戾逐一抚平。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膝盖抵在她腿.间,吻得缠绵又怜爱,绵长的吻令两人都头晕目眩,气.喘连连,他却难得双手都规规矩矩,没有朝里探入。
琉玉睁开眼,盯着他道:
“我还要你占.有我。”
他望入那双倒映着月光的杏子眸,哭过后的眼尾和鼻尖都泛着胭脂色,可怜又可爱。
墨麟久久地凝望她,最后啄吻她的唇。
“你需要休息。”
她柔软地陷在藤椅里,裙摆松松散开,修长如玉的手指勾住他的衣带,湿漉漉的浓睫下是一双点漆般的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眼底可耻的欲.念。
她歪了一下头,问:
“夫君,你不爱我了吗?”
晚风吹皱一弯池水。
明知道不该这样趁虚而入,但她只要这样敷衍的引诱一下,他的理智就如此迅速地一退千里。
像一条听见摇铃声就不受控制向她摇尾的狗一样,毫无原则,毫无自制力。
他扣着她的后腰,让她紧紧贴着他的欲.念。
“你还想让我如何爱你?”
他的手指是粗糙的,拂过时会留下阵阵颤栗,掌心也是粗糙的,捏得她有些疼,好像整个人都是粗粝又坚硬的质感,但为她的痛苦而痛苦时,心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琉玉仰首望着水榭顶上纵横交错的梁木。
腿弯被他搭在扶手上时,琉玉余光扫到了蛇类的猩红蛇信一掠而过,下一刻便被触肢的尾端蒙上了眼。
柔软的。
滚烫的。
比人类的舌更长……更灵活。
“这样吗?”
她听见他低低地问,在她混乱破碎的声音中。
“还是……这样?”
他吞下她的呼吸与声音,指尖下是她的心跳。
强有力的颠簸将琉玉完完全全地从前世的漩涡里拽了回来,却又落入另一个密不透风的樊笼。
笼中有湿润柔软的触肢,狰狞蔓延到下腹的妖纹,有柔软灵活的蛇信,还有……
还有她的夫君。
一个冷淡又炽烈,寡言又情深的妖鬼。
藤椅承受不住那样沉重的力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墨麟俯吻着她潮.红的脸颊,和眼尾渗出的泪水,他知道那不是因为痛苦,但即便是痛苦,他也想占据,想吞没,想让她永远这样快.活。
他在满目疮痍的前世,发现了他碎成一片又一片的宝物。
他想捡起来修补如初。
从此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