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想当储君,但遭到太子党猛烈阻拦,御史台天天不重样地弹劾二皇子。小到后宅鸡毛蒜皮的事,大到二皇子历来的朝政过失。尤其去年闹得轰轰烈烈的城外河堤坍塌之案,彼时这桩案子还将抚州知府也就是此前的状元郎陆安荀构陷其中。
太子一党以此作筏子,咬紧不放。这案子表面上将罪名推给了李家以及死去的妾室李茹。可内地里是什么情况众人心照不宣,皇上心里也清楚,是以迟迟未下立储结论。
但二皇子一党也并非坐以待毙,反咬太子是没用了,毕竟太子已疯。于是开始在民间造势,曲线补救二皇子的声誉。
去年陆安荀提出修河道兴南北商市,后来陆安荀去抚州后,河道修缮便交给了工部。而工部正是二皇子的人,原先不大重视的河道修缮如今干得如火如荼。
据说二皇子还每日亲自去监督施工。不仅监督,有时还亲自动手干活。更有甚者,二皇子提出了河道兼修水渠之策,也就是把河道沿岸百姓们的农田水利也一并修了,这修渠的钱居然不用户部费心思,你看,多好!
众人对此举很是满意。
百姓们正是春耕之时,有便捷的水渠一传十十传百。意外地,河道兼修水渠的举措在民间得到了良好反映。
是以,渐渐地,民间多了些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声音。皇上利索地封二皇子为许王,并任命其为开封府府尹,掌开封府一切事宜。
这一举动看似没多大改变,但嗅觉灵敏之人清楚,皇上动了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心思,正在考量二皇子呢。
二皇子一党得势,一边汲汲经营,一边乘胜追击太子一党。想尽办法揪太子党的小辫子,再不折手段拉下马。
一时间,二皇子势力在朝中风头无两,无人能敌。
然而,就在东京城风起云涌之际,五月中旬,边境传来了个震天动地的消息。
——辽国屯兵易州边境,对中原宣战,带兵将领正是辽国的大皇子耶律泓。
耶律泓是谁?正是此前被辽国人劫走的摩尼教始作俑者周纺。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这是所有暗中关注北边动静的人统一的想法。
自从周纺.......不,自从耶律泓被辽国人劫走后,他们便隐约预感有大事发生。果然,才过去两个月,辽国集结大军叫嚣边境。
辽国宣战,朝堂上下顿时紧张起来。也没人管储君不储君了,当下齐心协力对付辽国才是要紧。
只是,何人挂帅出征,又成了众人争论的难题。
皇上忖了一宿,次日在早朝上提出欲御驾亲征。皇上治世太平已久,堪为明君,还缺个令他成为千古一帝的响亮政绩。是以,大有亲征收回燕云十六州的雄心壮志。
只不过,他的想法遭到了群臣反对。原因无他,皇上年迈,且这个节骨眼储君未定,万一皇上有个闪失,不待外敌入侵就已内乱。
划不来!
换个人去吧!
换谁呢?
皇上膝下自然还有其他皇子,但这会儿L除了二皇子,其他谁人站出来都有争储嫌疑。
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难办。
没多久,二皇子上了道折子,奏请挂帅征辽。
顿时,朝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皆有些微妙。
...
辽国宣战之事也传到了抚州,抚州百姓们议论纷纷。
陆安荀自然也听到了二皇子欲挂帅的消息,他神色沉凝。
“若知道周纺是耶律泓,当初下官就该拼死杀了他。”薛珹道。
陆安荀没说话,站在官署天井的树下,若有所思。
“大人在想什么?”过了会,薛珹问。
陆安荀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次征辽,谁人更适合挂帅。”
薛珹道:“下官听说二皇子上奏欲挂帅。”
“他不适合。”陆安荀摇头:“二皇子在朝堂上耍计谋兴许还行,可上战场,他根本不是耶律泓的对手。”
他跟耶律泓打过交道,这人狠毒坚韧、刁钻诡谲,最擅阴谋。若皇上真让二皇子挂帅,此战必输。
薛珹听他这么一说,问:“二皇子不合适,那谁能胜任?”
谁人?
陆安荀心里有答案,可他也不确定那人会不会站出来。
那便是远在封地、半生低调的三皇子襄王。襄王此人自幼聪慧,天资过人,小时候与人嬉戏便喜爱摆阵作战,十六岁时更是上过战场建立军功。
可这位王爷一旦应了挂帅之事,必然会卷入夺嫡之争。素来低调的他,会应吗?
陆安荀突然有点烦躁,他远在抚州,对于东京城朝堂的消息闭塞得很,许多事只能靠自己琢磨。
思忖了会,他转身,欲回去处理庶务。
薛珹问:“大人,已经下职了您不打算回府吗?”
陆安荀抬眼一看,还真是,夕阳已经落到了墙角,再过不久便天黑。
“罢了,那就下职。”他转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
世俗纷乱风风雨雨,他有点想念苏绾小院里飘香四溢的宁静了。
...
挂帅之事,二皇子蠢蠢欲动。若他能打败辽国,必定扬名万里。别说稳坐储君之位,将来坐上那个位置,也是他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驰骋沙场,千古流芳,哪个男人不向往?
光想想就热血沸腾!
是以,二皇子也召集了许多幕僚前来商议,务必让皇上应下他的请战书。
二皇子这边积极密谋之际,太子党也不甘示弱。开始积极寻求新的扶持对象,这就给了祁贵妃便利。
祺贵妃膝下有皇子,虽未成年,可不妨碍先当储君。
因此近日朝堂表面上和谐融洽,然而私下阴谋诡计斗得你死我活。
但就在朝廷吵吵嚷嚷谁人挂帅之际,远在封地的襄王回京了。
...
襄王回京,所有人诡秘地安静下来。
就连皇上也些许诧异,襄王若没回来,他恐怕都要忘记有这么个儿L子了。
这也不怪他,谁让这襄王实在低调得很呢?往回年节官员们给皇上献礼,为争得个好印象各自花样百出。而这襄王倒好,虽也送礼,但中规中矩毫不显眼,皇上连记都记不住。
“襄王回来做什么?”皇上纳闷。
其他朝廷官员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节骨眼襄王回来做什么?
然而当襄王站在金銮殿上提出欲代父亲征时,所有人惊讶却又奇异地没反对。
原因无他。
惊讶是因为襄王此举有争储之嫌,这举动不符合他低调无争的人设。而没人反对,是因为大家都清楚,这次挂帅征辽没人比他更合适。
襄王处事沉稳,少时就曾上过战场且表现不俗。在众多皇子中军事谋略才能突出,堪当大任。
就连二皇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面色阴沉如水。
“这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书房里,一位幕僚道。
“莫不是也想趁机争权?”有人不解:“可他也来得太晚了,东京城已经无他立足之地。”
襄王这些年在封地不问朝堂之事,放眼望去,朝堂势力该瓜分的早瓜分完了,他连口汤渣都不剩,拿什么争?
况且,二皇子外家势力以及圣宠哪一样都比他强,这位襄王根本算不上对手。
“但他既然来了,始终对我们是个威胁,得想法子。”
另一人道:“我看,我们不必太过惊慌,眼下,比起襄王,更该防的是祁贵妃。”
“祁贵妃野心勃勃,近日频频与太子党走得近,估计是想招揽这批人。”
“祁贵妃可不能小觑啊,她在宫中颇得圣心,身后又有国公府做靠山。另外,还有刑狱司的那位,他可是天子近臣,在皇上面前一句话顶我们十句。不得不防!”
另一人道:“祁贵妃固然要防,但襄王也不能掉以轻心。依我看,先派人暗中观察襄王动静,而祁贵妃那边照旧打压。”
说到这,有人看向末端一直安静坐着的人。
杜文卿低头倾听,并未说话,察觉有人看过来,他也无其他动作。
二皇子也看过去,想到什么,开口问:“上次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上次二皇子交代杜文卿去查太子暗中还有哪些党羽,这事已过去多日。
杜文卿忙从袖中掏出个名册来,然后双手呈过去。
“殿下,这是下官查到的名单。”杜文卿说:“原是想议完事就呈给殿下。”
二皇子瞥了眼杜文卿,暗暗遗憾,这杜文卿若不是触了他底线,留在身边绝对算得上是个得力臂膀。
可惜了........
“做得不错!”他说:“短短时日就查到这么多,看来你颇有手段。”
杜文卿谦卑躬身。
“退下吧。”
“是。”杜文卿坐回原位。
没多久,一行人商量结束,众人送二皇子离去后陆续出门。
杜文卿起身,依旧站在最末端,恭敬地送各位大人先走。
忠勇侯正欲过去与他说两句话,这时候有人低嗤出声。
“原先就是条狗何必可怜他?”
“以前投靠季大人上位入了翰林院,现在又来投靠殿下。要不是他对殿下还有点用,你以为他能在这与我们平起平坐?”
“果然是条会摇尾乞怜的狗!”
话说完,那人抬脚出门。
杜文卿安静地听,仿佛旁人说的不是自己般,面上毫无波澜。
他转身收拾东西,这时,肩膀被人拍了拍。
扭头看去,是忠勇侯。
“不必搭理。”忠勇侯道:“这些人踩高捧低,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