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刑狱司大牢里传出个消息——废太子病死狱中。
众人听得这事,短暂地愣了愣,纷纷看向龙椅那位。
然而皇上却像并不知情般,继续批阅奏折,不闻不问。
废太子去世的消息只引得东京城的百姓们议论了半日,就被大雪覆盖,悄无声息了。
原本以为废太子之事从此落下帷幕,不曾想,两日后却爆出个骇人听闻的事。
——废太子之死,乃被人下毒所致,而下毒之人正是其身边一个叫灵儿L的姑娘。
更令人诧异的是,指使这个灵儿L姑娘的人是废太子生前最信赖的幕僚——杜文卿。
消息传到苏绾耳中时,简直不敢相信。
“杜文卿为何这么做?”她问。
陆安荀凝眉不语。
早在半年前,他得知杜文卿投靠太子时就感到不对劲,后来杜文卿写信告知太子欲对襄王动手,彼时才明白杜文卿并非真心投靠太子。
原本以为他只是官场生存逼不得已,却不料他存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苏绾震惊了会,又问:“杜文卿下毒,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为何太子生前没查出来,死后反而有人告发?”
陆安荀道:“太子幕僚薛乔在牢中揭发的,他早就发现杜文卿和灵儿L姑娘的秘密。”
苏绾云里雾里:“薛乔既然早知道为何现在才揭发?”
“你恐怕不知,薛乔不是太子的人,而是耶律泓的人。”
这么一听,苏绾了然。太子死活跟薛乔有何干系?或许发现时太子已经中毒至深,彼时不愿跟杜文卿对上是有所顾忌,如今薛乔在牢中待斩,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听得心惊,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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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每年都会下雪,今年的雪却格外大。才不过一会儿L,楹窗下就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大理寺地牢里,杜文卿靠着墙壁,望着窗外大雪久久愣神。
过了会,有人喊:“吃饭了!”
随即,是瓷碗放在地上的声音。
杜文卿瞥了眼,碗里一个白面馒头,几块咸菜,还有晒干的豆角。
他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窗外。
没多久,有人问他:“为何不吃?”
听见声音,他笑起来。笑容淡而清浅,却是高兴。
“陆兄来了?”他转头:“你来得好,我想喝点酒。”
陆安荀端起地上的碗,示意牢役开门,然后吩咐:“去温壶酒来。”
“是。”那牢役去了。
陆安荀进了牢房,将碗放在矮桌上,然后走过去与他靠墙并坐。
他顺着杜文卿的方向,也看着窗外的雪。
杜文卿说:“我记得三年前来东京城时,也是这么大的雪。”
“时间过得真快。”他说。
“确实很快。”陆安荀道:“我还记得我们第
一次碰面,是在江月轩。彼时有人说青州来的杜文卿是个大才子,有望夺魁,我不服气。派人打听你的消息后,去江月轩会你。”
杜文卿笑:“结果不打不相识,我们一见如故。”
“你还是藏拙了,当时对对子你分明能胜过我。”陆安荀道:“要比策论长赋我不输谁,可若要作诗对对我并非擅长。”
陆安荀幼时就在街上混,十岁才开始读书,会作诗,但不一定高雅,比不得那些从小就有情怀之人。
而杜文卿的诗令他惊艳,杜文卿的才华也令他敬佩。但那次在江月轩,杜文卿却故意输了。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陆安荀问:“为何故意输我?”
“不怕你笑话,”杜文卿道:“并非我谦虚,只是离家前母亲再三叮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凡事藏拙三分他人必敬三尺。”
陆安荀一愣,恍然笑起来。
“你母亲说得对。”
杜文卿点头:“我母亲虽不识字,却是个厉害的妇人。她骨子里要强,势必要拉扯我出人头地。”
“后来,我来了东京城。中进士,入仕做官,令她成为青州县城里最受人尊敬羡慕的妇人。”
这时,牢役进来,放下一壶酒和两只酒杯。
陆安荀提起酒壶,给杜文卿倒了一杯递过去。
杜文卿接过,继续道:“彼时我雄心壮志,意气风发,立誓要在东京城闯出一番名堂。只可惜........”
他仰头,将酒缓缓喝尽,后头的话却再没说下去。
良久,陆安荀问:“后悔吗?”
杜文卿动作顿住,又淡淡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总是一副腼腆的模样,清澈,温和。
“路是我自己选的,”他说:“来东京城能与陆兄相识,我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