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反应出乎任鹤鸣的预料。
他们的安静让任鹤鸣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想了很久的话,竟然没有说出来的意义了。
他张了张嘴,沉着脸说:“许允寒, 你给我设坑, 你以为我拿不出5亿吗?”
苏青喻:“……”
谁说他拿不出5亿了?主动提5亿, 这是自卑还是自我意识过剩?
苏青喻这两天吃不进去饭, 身体没力气,连说话都不想说,尤其是懒得跟任鹤鸣说。
他知道他该靠输液来维持身体基本的营养能量了, 也知道剧本的事瞒不住, 既然瞒不住就不再瞒,索性人为加快了进程。
“去把我车里的剧本发给几个主演。”苏青喻走到助理身边对他说。
许荣甲就在旁边,他听了后,抬头说:“没事。”
苏青喻点头, 知道他的意思。许荣甲看过完整的剧本, 多少能预料到后面不轻松, 是在安慰他。
他坐到许荣甲旁边监视器后的椅子上,“既然任鹤鸣来了, 我们就加快进度拍吧。”
这部电影没有什么大场面,在资金充足,演员演技过关, 各组人员积极配合的情况下, 预计拍摄周期为两个月, 苏青喻觉得还可以快一点。
“行。”许荣甲看着任鹤鸣皱眉,“让化妆师给他化化妆, 调整好状态。”
任鹤鸣惊讶地拿着剧本, 被化妆组的老师拉去化妆, 其他演员拿着完整的剧本翻看,只有江徽音之前就看过相对完整的剧本,后面翻了几页,就走到了监视器后面。
他看了会儿监视器,视线才落到苏青喻身上,“故事可能要提前被知道了。”
苏青喻刚要说话,听到江徽音的声音落了下来,“很多电影都是根据真实事件和人物改编的,我们这个故事很好,可惜不能给观众那么大的惊喜感了。”
苏青喻以为他会像许荣甲一样,对他说“别担心”之类安慰话,没想到他说了这样的话。
苏青喻“嗯”了一声,他惯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别说剧组的人会怎么想,就算全网一起骂他,他也不在意,所以根本不需要安慰和关心。
他的眼睛盯着监视器,一心只想把这部电影拍完拍好。
刚崩溃过的任鹤鸣显然没那么快调整过来,第一场戏拍了三遍都没过。
这次不用许荣甲说,苏青喻就开口了,“这就是你十年磨炼出的专业?你来片场是来耽误大家时间的?”
天已经暗了,苏青喻靠坐在监视器后宽大的椅子上,头上带了一顶压低的黑色棒球帽。
任鹤鸣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了他瘦削的下颌,苍白的下巴和浅淡的唇,可是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双眼睛,美丽又危险,内藏着淡淡的嘲讽。
任鹤鸣用力攥紧手,越来越用力,直到指甲深深陷入掌肉里。
到底是演了十几年戏的人,任鹤鸣慢慢调整了过来,只是跟江徽音演对手戏时,状态又有点崩了,以至于他们的戏拍到很晚。
林空濛很想知道那天晚上,任鹤鸣和许允寒究竟说了什么,听到任鹤鸣高烧后,就更想知道了。
可是任鹤鸣不回她的消息,许允寒也不回,她又气又急。
今天听说任鹤鸣来拍戏后,她下戏就来看。
当然她不是打着看任鹤鸣的旗号来的,她让助理买了很多东西,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来看许荣甲。
她确实也很想修复好她和许荣甲的关系。
剧组的人知道许荣甲一直很捧林空濛,林空濛来看他是应该又懂事的,就连蹲点的狗仔也说不出什么。
和上次一样,剧组的人没拦她,给她搬来一个椅子,让她小声点,正在拍戏。
片场确实很安静,有两个演员在看剧本,其他人正在看戏,片场中心任鹤鸣和江徽正拍戏。
这是拍的戏和片场最没边界感的一场戏了,因为拍的戏中两个主角也在片场拍戏,他们中一个是导演,一个演员。
看到这里林空濛心忽地一跳,她看向许允寒,发现许允寒也正在看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他扬起的嘴角,算是打招呼。
林空濛心怦怦跳着,视线又转向正拍戏的两人。
她知道江徽音演技好,圈内公认的老天爷追着送饭吃,是让人惊叹灵气的演员,现场看他演戏还是会被惊到。
他也知道任鹤鸣演技好,是十年磨一剑打磨出来的精湛演技,可是她没想到这场戏任鹤鸣演得这么好。
这场戏明明很简单,没有什么冲突,就是两人一起坐在片场吃烤地瓜而已,他们却把这场戏演得无比吸引人,任鹤鸣看江徽音的眼神,让她第一次知道,戏里有情有多灵。
她发现,不只是她,片场的人都被这场戏吸引了,刚才还在看剧本的人,此时也在安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完全沉浸其中。
林空濛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
她知道了。
导演,演员。
许允寒前几天发给她那几张照片里,就有一张许允寒和任鹤鸣一起吃烤地瓜的。
林空濛极力控制才没忽然站起来打断这场戏。
许允寒怎么能、怎么能!
她觉得许允寒又可气又可笑,他怎么就是接受不了任鹤鸣根本不喜欢他的事实呢。
给她和任鹤鸣发照片,让他们以为照片里连亲吻都没有的相处是爱。
不仅是照片,他竟然还拍成电影,还找任鹤鸣来亲自演!
还有江徽音!他怎么有脸找江徽音来演他自己,他以为他是江徽音那样的人?!
他不会在剧本里写任鹤鸣喜欢他吧?让任鹤鸣演给他看?
他们不承认任鹤鸣喜欢他,他就要让观众们以为“任鹤鸣”喜欢他?
可笑死了,她和任鹤鸣已经领证了!
任鹤鸣是她老公!
林空濛越想越气,还是猛地站了起来,惊得周围的人都看向她。
好在,这场戏此时已经拍完了,没有受到影响。
拍完戏的任鹤鸣看到了林空濛,身体一僵,他下意识看向许允寒。
许允寒正在看他,帽子依然带着他的头顶上,嘴角扬起的笑成了视线的重点。
任鹤鸣看着那笑浑身僵硬,当许允寒转头看向林空濛又看向他时,他更是僵硬得动不了,好像有一把剑穿透他的身体,把他钉在这里,被审视,被剥开,被嘲笑,备受煎熬。
苏青喻欣赏了一会儿任鹤鸣,又看向林空濛,笑问:“林小姐,这场戏看得开心吗?”
林空濛胸腔剧烈起伏,“许允寒!”
“你大声叫什么!”许荣甲立即站起来,紧张地看了一眼儿子,生气地冲场务们说:“谁放她进来的?不知道不能随便放外人来吗?”
“许导!”被气得心口疼的林空濛,看到许荣甲竟然在担心许允寒,并且要赶她走,瞬间委屈得差点哭了出来,她指着悠然坐在那里看戏的许允寒,手指气得发抖,声音也一样:“许导,你知道他,知道他……”
委屈和愤怒让她的话都说不清楚。
女孩心里的爸爸是只保护她的大英雄,爸爸是从来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这么多年在剧组拍戏,许荣甲从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
许荣甲:“你们是干什么的,还不把她带走!”
在许荣甲厉声呵斥下,终于有个女助理忙上前拉林空濛,为难地说:“林小姐,我们在拍戏,不方接待外人,您还是先回去吧。”
林空濛怔怔地看着许荣甲,然后看着一动不动的任鹤鸣,被拉出去两步,才反应过来,又看到许允寒将帽檐转到后面,毫无遮挡地露出一张愉悦的笑脸。
愤恨和委屈达到顶端,林空濛恨恨地对许允寒说:“许允寒,你这个阴沟里的老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许荣甲像是受到了刺激,一瞬间怒不可遏,竟直接大步过去,亲自把林空濛拽出片场,最后推她那一把用了些力气,林空濛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许荣甲指着她,红着眼冷声道:“林空濛,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枉我这么多年悉心栽培你,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许导,许导!”林空濛眼泪终于流出来了,她一边胡乱擦着眼泪,一边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把您当爸爸一样,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许荣甲:“我只有一个孩子,是许允寒,你姓林不姓许,滚!”
林空濛又抓住他的衣服,被许荣甲一把拍开,“我对你从小就多照顾,是想让你多陪陪允寒而已,我一直以为你会因此多陪他关心他,我不知道你竟然在一直伤害他。”
一想到,林空濛从小就在许允寒耳边说那些话,而许允寒从小自闭不爱说话,许荣甲心就疼得不行,他几乎是对林空濛生出恨来。
如果不是她和任鹤鸣,他和儿子关系或许不是这样的,那二十九年……
“所以我不甘心!你对我好只是想让我对他好,为什么?我不乖吗不优秀吗不会说话吗?他凭什么!”
许荣甲被她惊得张口结舌,“你、你在说什么?凭什么?他是我儿子啊,我唯一的儿子啊。”
“长大后,不用你陪他,我还给你介绍一个个资源,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怎么能伤害我唯一的儿子,你还咒他,你……你不怕遭报应吗!”
“不是这样的,许导不该是这样的。”
许荣甲觉得她此时精神出了问题,在她又要靠近时,转头就走。
林空濛没抓到他的袖子,眼泪流得更凶了,“不是这样的。”
助理匆匆跑过来,一边用围巾遮住她,一边着急地说:“姐,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多狗仔。”
林空濛在围巾交叠的缝隙,看到不远处好多人正向这边看,有人正拿着相机拍。
愤怒、伤心和羞耻,全部转化成对许允寒的恨意,她咬唇一步步向车里走去。
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任鹤鸣的身影。
上了车后,她疯狂地给任鹤鸣打电话,一次不接就再打,直到接通。
接电话的是韩林。
“林小姐,阿……”
“让任鹤鸣接电话,不然他会后悔的!”
“……”
两分钟后,任鹤鸣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濛濛,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