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倒好,竟欺负人欺负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一想起刚才楚召淮委屈大哭的样子,姬恂心中全是暴躁的戾气。
哪怕被百姓称为明君,体内的毒彻底拔除,姬恂骨子里的疯癫却一直没有变过。
他只是学会了克制。
姬恂懒洋洋道:“深更半夜,正是好时候——重山,将那位白大夫请来皇宫一叙。”
自从姬恂继位后,殷重山已经许久不干这种脏活了,当即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
白院使府中。
大半夜的,听说陛下要亲自见白则善,白鹤知脸色一绿。
璟王的威名也曾传到江南过,但陛下继位即将两年,海清河晏,斩贪官查污吏,百姓的日子
比之前好过许多。
立男之事前所未闻,本该不被百姓接受,但陛下在昭告立后时以给皇后祈福为名,大赦天下,减赋税一年。
相比较祖宗礼法伦常,到手的利益才是百姓最关心的。
短短半个月,百姓已都在称赞皇后良善,陛下有德有福。
许是被夸得多了,白则善几乎忘了之前的“煞神()”????N?げ膉??卟獓?孷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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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知眉头一皱,就算再不喜白家做派,但终究是血亲,他一把抓住二哥的手臂,低声道:“见了陛下,定要谨言慎行,莫要说错话。”
白则善随意点头。
陛下如此爱皇后,难不成还能杀了他血亲不成?
殷重山对着白鹤知一点头,带着人离开。
白鹤知一想起姬恂的脾气,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何无缘无故突然叫白则善进宫?
白鹤知眉头紧皱,起身叫来管家:“今日召淮可来府上了?”
管家讷讷道:“黄昏时来了,但很快又走了。”
白鹤知一愣。
黄昏时他似乎在和白则善说话,谈话的内容……
白鹤知脸色突变。
糟了。
***
哪怕白家在江南也算世家,但却和富贵迷人眼的京城完全无法比。
白则善跟着殷重山一路走到了太和殿上,四周威严的气势逼得他不敢四处乱看。
龙椅上,身穿燕居服的男人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眼底带着点笑意。
“想必这位就是召淮的二舅吧。”
白则善一愣,赶忙跪地行礼:“草民见过陛下。”
“都是一家人,二舅真是客气了。”姬恂笑着道。
虽然这样说却没有让人起来回话。
九五之尊的气势不怒自威,白则善讷讷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不敢多说。
“还没问,二舅前来京城所为何事啊?”姬恂问。
陛下独爱皇后已成为坊间百姓的美谈,白则善也知晓拿楚召淮说事:“草民是瞧着召淮从小长大的,如今他成婚自然要来聊表祝贺。”
姬恂笑了起来:“朕记得两年前召淮嫁入璟王府时,白家似乎没来人吧。”
白则善一噎。
“二舅真是良苦用心啊。”姬恂声音温和得很,但只要抬头注视他的眼就能发现那眸底全是掩饰不住的戾气,“您跑来这趟也不容易,这样吧,朕给二舅两个选择。”
白则善一愣。
什么?
“一是将你白家基业分出一半给召淮,当做新婚贺礼。”姬恂手肘撑着龙椅扶手,托着侧脸懒洋洋注视着他。
白则善脸色微微变了。
当年如此冷待楚召淮,为的就是怕他分走白家家产。
姬恂看到他的神情,笑容更深了:“二是朕想要抬一抬皇后的身份,所以
() 想白家彻底和召淮断绝关系,日后朕许诺白家金山银山,百年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殷重山暗暗看了一眼白则善,发现听到“荣华富贵”时眼睛倏地一亮后,无奈叹了口气。
蠢货。
白鹤知叮嘱他的话完全被白则善抛诸脑后,俯首磕头:“白家绝无借着皇后身份攀高枝的打算,万事以皇后为先。”
姬恂忽然就笑了。
方才还亲昵地叫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召淮”,如今瞬间改口唤“皇后”。
好一个白家。
姬恂淡淡道:“那便请白大夫回江南吧。”
白则善赶忙叩首。
姬恂懒懒抚摸着手腕上楚召淮给他从护国寺求来的佛珠,笑着道:“不过,最近四境可不太平,白大夫回江南的路上似乎遇到了山匪劫道……”
白则善愣了下。
山匪劫道?
姬恂像是在说书似的,慢悠悠道:“山匪穷凶极恶,劫道时总会将人残杀至死。”
白则善一惊,后知后觉到陛下的意思,脸色唰的惨白如纸。
“陛下!”
“不过白大夫放心。”姬恂唇角带着笑,因俯视的角度隐约瞧见那双宛如恶兽捕的眼眸,“白大夫运气极佳,只是断了只右手,性命无碍。”
白则善对上他的视线,惊恐得汗如雨下。
可还没完。
姬恂想了想,问殷重山:“今日初几?”
“冬月二十三。”
姬恂点头:“腊月初白家用药失误医死了人,腊月十六,府衙查封白家三十六家医馆,封期半年,当做皇后的生辰贺礼。”
白则善面如土灰,几乎跪都跪不住,嘴唇惨白:“陛下……”
姬恂笑着道:“既然白家没有为皇后准备成婚和及冠贺礼,朕只能多费心操劳亲自为皇后取了。”
说罢,姬恂终于缓慢起身,看也没看几乎吓晕厥过去的白则善,慢悠悠离开太和殿。
尘埃落定,再无转圜余地。
天子轻飘飘几句话,便断定了一个世家的兴衰存亡。
已是子时了。
姬恂出宫到了白神医府上。
楚召淮睡得不太安稳,晚膳没吃多少,很快就饿醒了。
姬恂刚到的时候他正在寝房外头吃夜宵。
楚召淮没想到姬恂还会回来,赶紧心虚地将李管家给他在外头买的烤红薯往管家怀里一扔。
姬恂洁癖得很,甚少让他吃外面的东西,说是不干净。
姬恂挥退左右,走到楚召淮身后坐下,懒洋洋从后抱着他:“饿了?”
楚召淮干巴巴地说:“嗯,我我没吃几口。”
姬恂垂下头在他颈窝嗅了嗅:“还挺香,难不成朕逮到的是红薯成精?”
楚召淮:“……”
楚召淮破罐子破摔,回头亲了他唇一下,讨好地眼眸一弯:“你去哪里了呀,我一觉醒来可想陛下
了。”
姬恂瞬间忘了方才在质问什么,低低笑起来:“没什么,回宫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哦。”
楚召淮眼皮还肿着,看着可怜极了。
姬恂轻轻亲了下,若无其事地问:“你喜欢白家吗?”
楚召淮舒舒服服靠在他怀里,摆弄着姬恂套着佛珠串的手,疑惑道:“为什么问这个?”
“你回。”
“说不上喜欢吧。”楚召淮后脑勺靠在姬恂胸口,足尖踩着姬恂的脚晃来晃去,仰着头看他,“不过就外祖父和舅舅对我好,其他人……我没什么印象了。”
姬恂瞥他。
说谎。
楚召淮是个懂得报恩的好孩子,但凡这些年在白家过得舒坦,或有人待他好一点点,他都不会用这个“没印象”来敷衍人。
楚召淮好奇道:“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没什么。”姬恂咬着他的脖子留下个暧.昧的红印,也敷衍他,“记性不怎么好,所以随便问问。”
楚召淮“哦”了声。
他坐在姬恂怀里盯着乱晃的脚尖看了半天,像是记起什么,耳根微红,有些羞赧尴尬地道:“我今天是不是很丢人?”
楚召淮从小到大没哭过几次,偏偏几次都是在姬恂面前失态。
这次无缘无故哭成这样,按照姬恂的脾气事后应该阴阳怪气他才对,怎么只字不提?
难道在蓄力吗?
姬恂眉梢一挑,驴唇不对马嘴地回道:“这有什么,朕有钱。”
楚召淮愣了下,歪头看他,不懂这又是哪门子阴阳怪气的话。
“什么有钱?”
“皇后不是说哭了会财气外露吗?”姬恂手指抚了下楚召淮的眼尾,笑着道,“可劲儿哭,朕单独给皇后准备一百座金山银山,就算皇后每日哭着玩都够‘破财’到几百年后的。”
楚召淮:“……”
这情话……好费钱。
楚召淮幽幽地说:“陛下好豪横。”
姬恂谦虚地回他:“一般豪横吧。”
楚召淮噗嗤一声笑了,回头和他对视。
他虽然性子温和,从不沉湎仇恨,可终归是血肉之躯,被伤了还是会疼的。
那场蒙在被子里肆无忌惮的哭泣,好像和他悲惨的幼年划了一道分界线,往后就算回想起年少时的诸多怨恨百般委屈,也能潇洒得一笑了之。
楚召淮转过身,面对面抱着姬恂的脖子,将脸埋在颈窝中。
之前是委屈憋闷的嚎啕悲泣,现在却眉眼弯弯,在姬恂脖子上啾了下,坦坦荡荡道:“喜欢你。”
楚召淮很少会这样说情话。
姬恂听了像是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地将楚召淮散乱的发拂到耳后,淡淡地道:“有多喜欢?”
楚召淮认真地说:“就算陛下现在登徒子似的顶着我的腰,我也没像之前那样嗷嗷叫着跑开的那种喜欢。”
姬恂:“……”
那是极其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