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跪下:“父皇,万万不可!”
仅仅对于一道不轻不重的赐婚而言,这样的反应显然有些激烈了。
后者搁下笔,笑容微微收敛,打量着径直跪下的皇子,眯了眯眼睛。
上回讨论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宗洛异常的反应就引起了渊帝的注意。
“你不想赐婚,可以,但你必须给朕一个理由。”他淡淡地道。
宗洛拱了拱手:“儿臣......对沈小姐并无男女之情。”
帝王嗤笑出声:“你同太尉家那姑娘才见过几次面?要短短几面便被她迷得晕头转向,朕才会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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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天家,哪有那么多选择。
民风就算再开放,娶妻都得门当户对,同政治挂钩,在这一点上,宗永柳就是其中算计明白的佼佼者。他同沈心月示好,是因为沈心月背后沈家的兵权,而并非什么窈窕淑女一见钟情的理由,直白而赤//裸。
渊帝前生戎马天下,纵横疆场,后半生登基为帝,权御大渊。权力,热血,战场,谋略......他都品味过,独独没有品尝过情爱。
或者说,一位成功的政治家,绝不能耽于情情爱爱。
当一切同利益挂钩的时候,情爱永远是最后考虑的东西。
“朕年轻时也曾在别国为质,遇见过欣赏的女子。彼时朕还身在异国,大渊更是势弱,不过一介无权无势的皇子。表明心迹后,她转头便嫁给当时列国最具权力的世家。”
这个话题不是 什么禁忌,至少对渊帝而言,他连那个女子的脸都不大记得请,不过是年轻时无需怀念的往事罢了。更遑论对方毫不犹豫弃他而去,反倒让他越发明白情爱皆下等。
“待你娶她过门,互相帮扶,日积月累,或许便有情了,这些都可以慢慢培养。”
宗洛只觉得心中苦涩。
他明白渊帝的意思。也正是因为明白,才不可苟同。
再怎么说,他并非真正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而是一位穿书者。
自现代经受的教育让他无法苟同这样纯粹的政治利益思想,心底仍旧怀着天真的,对真爱的追求和希冀。
渊帝似是不经意道:“上回同你说这个话题,你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明明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你从未考虑过......亦或者有了意中人?”
“若是当真有了意中人,不妨说与朕听听。朕也不是那等非要棒打鸳鸯,独断专行的昏君。”
宗洛脊背一僵。
上回渊帝同他聊到这个话题时,他还觉得实在不行就凑合着过了。
然而这一次,渊帝切实表露出自己想要赐婚的意图时,宗洛第一反应竟然是满心满眼的抗拒。
短短时间,为何会造成如此截然不同的心态?
这段时间里,他分明只和......
宗洛不敢深想。
而渊帝还在继续:“太尉嫡长孙女代表着什么,不必朕多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应当要有自己的成算,以大局为重。”
“老四老六老五都在招兵买马,为巫祭大典的预言做准备,你就这样干看着就算了,朕给你塞人,你反倒还不情愿了。”
白衣皇子猛然抬眸。
“看什么看?”
渊帝没好气地道:“裴谦雪不是都同你说了吗?那巫祭大典上,木牌测算出来的结果,就算是朕也没法轻易插手更改。”
“你倒好,连这种给自己势力添砖加瓦,不费一兵一卒的买卖和机会都不抓紧。”
他恶狠狠地在奏折上落下一笔:“届时那木牌要是没能选到你,你让朕的老脸往哪里搁?”
宗洛嘴唇嗫嚅两下,忽而睁大眼睛:“那薛御史......”
有什么东西如同丝线一样串起来了。
当初他在皇城内孤立无援,薛御史是第一个找上门来,公开站队三皇子党的重臣。
更别说......众人皆知,三公九卿皆是渊帝器重的臣子。
丞相裴谦雪为最高级别行政官员,总揽政务。沈太尉,最高级别武职,统领诸君。薛御史,监察百官,纠察事务。
这三位无疑是大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
薛御史是宗洛坚定的支持者,裴谦雪是宗洛挚友,就连沈太尉也对他颇为欣赏,隐隐约约有投橄榄枝联姻的意图。
除了这几位,九卿里都没有公开站队其他皇子的,个个夹紧尾巴做人,生怕渊帝敲打。
“到现在才发现,还是朕高估你了。”
渊帝哼笑一声:“刚回朝的质子,又无母族势力支持,不过是会打仗而已,难道我大渊还缺将才?”
“薛御史位列三公,年高望重,一把年纪了还亲自登门拜访支持你。若不是朕的授意,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
宗洛抱着湛卢的手指止不住颤抖。
是啊,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原来早在这么早之前......一切就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