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豫国眼巴巴地派使臣送一批花容月貌的美人过来,渊帝也没什么表示,甚至都没一眼,大手一挥,就全部充进后宫。
要送就送,照单全收,反正大渊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
这些美人从入宫第一天开始就心惊胆战,一方面惧怕着这位凶在外的暴君,一方面又记着豫国对她们的培养教导,想要登上后位,为故国献一份力。
众所周知,渊帝后宫就像菜市场批发,诞下皇嗣的不分皇子公主,都能晋位,但是再往高就没有。这些年渊帝励精图治,每天批奏折到深夜,几乎不去后宫,后宫就再没晋过新人,反正渊帝也从未独宠过任何一位,久,也就姐姐妹妹其乐融融。
再加上后妃也不,基本格局都同前朝□□。于是,在后位空悬的状况下,这些没有位份,刚从豫国进献的美人就盯紧那个位置。
今天清祀,昨夜渊帝就宫,这才晨起工作一个时辰,期间就有不下五位美人打扰。有端着自己炖的汤煲来见的,也有穿着一身薄纱守在路上欲说还休的,还有干脆跌倒在一旁装病的......
渊帝简直烦不胜烦。
“真当朕脾气很好不成?那老头就算他千娇万宠的女儿送来,朕下一个也得盯着他们豫国打。”
他恶狠狠地写下最后一笔,忽而察觉有些不对,猛然抬眸。
桌案上,堆叠的奏折恰巧空几块,漏点点光影。
白衣皇子就站在那里,墨发高束,面容沉静。
他身姿颀长,『色』平和,有秋霜满月,雾里探花。
缭绕漂浮的冷香缠绕在四周,衬得他不似凡人,反倒同一片幻影。
死寂。
渊帝扔下笔,惊愕道:“——”
宗洛不解地抬眸。
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投『射』的明光里,寸许白绫突兀又惊心。
“哗啦啦啦......”
顷刻间,桌案上堆叠的案牍尽数扫落,连带着桌案一起,发一阵震地般的巨响,其几卷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吱呀吱呀单调作响。
宗洛下意识往发声音的地点过去。
他这个微不可查的作做到一半,就硬生生停住。
衣料沙沙摩挲,脚步由远及近,十二冕旒珠串相互击打碰撞的声音清脆,急促,近在咫尺。
宗洛这才同大梦初醒,朝前弯腰拱手,『露』困『惑』的表情:“方才有位仆从带过来,说有人想见,但又没说个所以然...所以,请问您是......?”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眼前的白绫被粗暴地拽下,勒得生疼。
平日里灿若星辰的瞳孔此刻涣散无,虽然眉目依旧温润似画,但生生失采。
都说画龙点睛,失这份灵,便明珠蒙尘,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硬生生成行尸走肉。
白衣皇子不加掩饰地皱眉:“医圣阁下嘱咐过,在治愈前都不可取下,公子这又是合意?”
失去视觉的觉很不好,比起之前装瞎来说,这回就真是『摸』瞎。
以至于他完全不到渊帝的表情,不到渊帝的作,能声音来判断,来随机应变。
偌大一个静室静得可怕。
沉寂地太久,久到宗洛甚至怀疑自己准备的后手是不是也跟着暴『露』的时候,他忽然闻到浓烈的铁锈味。
滴滴点点的温热『液』体哇地一下溅到他的脸颊,滴滴答答下落。
宗洛控制不住瞳孔的骤缩,拢在长袖下的指尖颤抖。
是血。
怎么会是血呢?
片刻后,整个场景都猛然吵闹起来。
脚步声、嘈杂声、开门声,推拉声......不绝于耳。
“陛下!”“陛下——”“陛下!”
暗卫从暗处显形,守在门口的内侍冲进来,禁卫军们拔剑鞘的声音整齐划一,小跑着迅速将整个静室围成一圈,连苍蝇都不放过。
在这阵兵荒马『乱』的背景音里,渊帝仍旧站立在原地,胸口深『色』的龙袍上晕开一大片血渍,嘴唇紧抿,同一具沉默的雕像。
帝王没有发令,闻讯而来的内侍和侍卫谁也不敢妄。
霎时间,方才以为发生紧急情况,没有通报就冲进静室的人呼啦啦跪一地。
许久,渊帝缓缓抬高自己的手。
他面容僵硬而疲惫,指缝里沾满自己呕的血。
暴君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身穿白衣的年轻皇子,做势就要扬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给失而复得的三皇子一巴掌的时候,他忽然无力地垂下手,好像一瞬间老很岁,骤然倒下去。
元嘉扯起嗓子:“们还愣着干什么,宣御医啊!”
宗洛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尽全身力气,这才攥紧拳头,收回那没能扶住任何东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