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真格是等不到他动真格了。
次日一早,王姝便收到了魏三的信。失踪的那批原掌柜找到了,人就在苏州府。不过不是在苏州府城内,而是在下属嘉陵县的一个小村落里。一家子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置办了不少田地,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
魏三的人寻到住处时,那老掌柜一家子一听说是王家来的人就跑。
那副做派,还不需要追问就已经做贼心虚。魏三等人当下便将一家子人给控制了起来。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即刻把一家子人带回了苏州城。
其实王家在江南苏州府这边统共只有两家商铺,只不过铺面很大,所以人员比较多。两个商铺里各有一个掌柜,一主一副,再由为主的人负责定时跟主家联系。找到的这个老掌柜姓刘,也是跟王家联系的人。早年因为于王程锦有恩,被王家给聘了当苏州府的主掌柜。
这人本身并没有多大能耐,王程锦当初给他这份养家糊口的活计一是看他为人比较实诚,二也是单纯为了报恩。后来被换下来就销声匿迹了。加上王程锦早逝,根本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姝要走,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都静下来。
萧衍行这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难得露出了不愉之色,皱着眉头看了王姝许久。
王姝也没办法啊,正事要紧。其他事情可以放一放,正事儿是必须要立即处理的。不管萧衍行是不是不想让她走,王姝当天便收拾了行李赶回苏州城。
赶到苏州城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边彤云密布,烧红了半边天。乌鹊贴着城墙往南飞,夜色如雾气散开,日暮四合。
一早收到消息的王玄之带着一群人早早等在城门口,亲自来迎接。
短短一个多月的历练,这小子快速地成熟了起来。人的成长是必须要经历的,纸上得来终觉浅。如今王玄之待人接物俨然有了大人的模样。不敢说脱胎换骨,但沉稳又妥帖。王姝很是欣慰,见他时狠狠拍了他肩膀好几下。心道下次再有什么事儿,还得将人带出来见世面。
总养在温室里,确实不容易成长得很出色。
说起来,王家就没有长得丑的,样貌上比一般人家同龄人强得多。
王姝早逝的母亲就不必说,清河镇多年来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亲爹王程锦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秀。便是后头心思歹毒的毛氏,相貌也是十分清秀的。王玄之生得有八分像了王程锦,又添了点毛氏的清秀,模样长开了十分讨喜。
清清爽爽地往人群前头一杵,笑容再爽朗些,倒是很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样子。
“姐姐,”王玄之还是一身缟素,为母服孝一年,他这身衣裳还得今年八月份才能脱下来。在外头奔波了这段时日,他身子骨也健壮了许多,“你随我这边来。”
那姓刘的一家人如今安置在分镖局的地牢里,由专人看着。这么晚了也不着急去见,王姝先回客栈休息。
她不在的这小半个月,苏州府城内就没
有消停过。
先不说城门口突然戒严,忽然不允许外来的灾民进入苏州府。而如今在城北的这些灾民,也不被允许走出再去。据说知府老爷嫌这些灾民衣衫褴褛有碍观看,不允他们出来碍眼。除此之外,如今城内又出了一桩案子,闹得人心惶惶。
城南贵人聚集的巷子里一处三进三出的小院里,意外被挖出了三十几具女性尸骨。经过仵作的检验,都是年纪不上双十的少女。
也因为这事儿,又牵扯出了前段时间城中无疾而终的少女失踪案。
统共有二十多起,从几年前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冒出来。但因为死的都是平头百姓家的女子,有些还出身不好看。这些人命贱,失踪了也没人重视。百姓们求救无门,拖了好几年就这么不了了之。如今城里年轻姑娘家等闲不敢出门,王玄之听闻王姝今夜回来,这才专门来城门口等着。
他姐姐也是少见的美貌,年岁也算是少女。王玄之可不允许王姝出事,哪怕王姝身边早有护卫。
王姝倒是不晓得他的小心思,见他来了,便把人唤上马车,一起回去。
虽说古时候自来人命如草芥,上面有心不管,没人会管。但说到底,杀人案也是大案。何况这三十多俱尸骨,可不是小数目。原本以为这次的案件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谁知不凑巧。正好赶上朝廷重臣程明思失踪,治水官员被刺杀。
朝廷为此大卫震怒,下令大理寺务必南下彻查此案。
于是,这三十多具少女骨骸理所应当地引起了上头的高度重视。因案件重大,从三品朝廷大员,可不是一桩小事。所以,大理寺所派遣南下的人员不少。少女骸骨案这个时间点爆发,古怪非常。按理说,杀人案应该由当地官府接手,但大理寺却越过了苏州府知府接手此案。
盖因有人秘密状告苏州府知府虐杀成性。与少女失踪有关,恳请晴天老爷给予苏州百姓一个公道。
“还有这事儿?()”王姝震惊了。
她倒是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过换另一角度来看,如今苏州府知府被案子缠身,焦头烂额,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找王家的麻烦。
“如今大理寺亲自接手,好些人需要在城内实地走访。那知府大人怕下面人胡言乱语坏了他名声,下令城内人不准抹黑苏州城。并命衙差日日在城内巡逻,监管百姓们,闹得人人自危。⑦[()]⑦『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王玄之讥讽道,“他别的本事没有,这虚头巴脑的搞面子工程倒是擅长的很!”
因着跟随两位先生做了不少事实,王玄之是知晓灾区百姓的惨状的。正是因为亲眼所见,才会对这个又吝啬又官架子大的知府极为厌恶。
王姝拍拍他,宽慰道:“他高兴不了多久。正好咱家也能趁机将铺子的事情料理清楚。”
“嗯,我省的。”王玄之乖巧地点点头。
王姝的马车刚到客栈门口,天色渐渐黑下来,天边只剩下一层熹微的观色。姐弟俩还没下车。王姝刚掀开车窗帘,就看到客栈的门口出现了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人长身玉立
() ,一身简单的青布长袍。身姿笔直修长,乌发随晚风轻轻飘舞……
只见绫人羽换了一身显眼的衣裳立在台阶上,正笑眯眯地看着掀了帘子正往外看的王姝。
四目相对,王姝眸色一暗。
王玄之的眉头皱了皱,率先跳下马车,扶着王姝的胳膊将人半抱下马车。
这个绫人羽自打上次被驱逐出分镖局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王姝这段时日在忙,没怎么想起他。魏三那边的人一直盯着他,这么久也没见他有任何异动。怎么突然到这里来?
“大姑娘。”绫人羽从台阶上走下来,缓缓走到王姝的跟前。他似乎很喜欢笑,见王姝的几次都是笑着的。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般,王姝都不好不搭理他。
随着他慢慢走近,样貌也越发的浓艳清晰。
绫人羽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俊秀脸庞,因着眼睛是那等偏圆的桃花眼,笑起来显得极为无辜。走近了发现这人个头却不算小,站着竟比王玄之要高出一个头。
王姝立在马车边上没动,沉静地打量了他几眼。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来找我?”
“是。”
绫人羽点点头,忽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到了王姝的跟前。
王姝低头一看,一叠信件。
疑惑地接过来,一看上头的名字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先别急着生气,你且看看信的内容。”绫人羽歪了歪脑袋,眯着眼睛笑得轻松。
王姝打开了其中一封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信是写给陈良生的,最早一封是六年前的信。看落款时间,陆陆续续写了几年。内容也极为直白,就是与陈良生商议一桩挣钱的买卖,问他做不做。写信的人也不是旁人,是魏三抓来的刘望山。
王姝的呼吸慢慢的便紧了,眉心凝出一个结,眼神锐利了起来。
这些信看字迹是一个人手写的,从信件的新旧上看也确实有好几年的样子。但这种东西是能做得了假的。也不确信有几分真实度:“你什么意思?这些信件为什么会在你手上?我如何能信你!”
“信是真是假,大姑娘找来以前刘掌柜的笔记比对或者找到他本人对峙,验证一下便知了。”
王姝心口一拧,锐利的眼神射向他。
绫人羽神色没变,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大姑娘比这么看着我,我能拿到这些自然是有我的方法。你贪墨你王家财物的事我可没沾过手,相信你查了这么久,应该知道的。”
确实,这绫人羽没有贪墨过王家一分一厘的钱。若不然,王姝也不会把人给赶出去。
“那你是何意?”手里捏着这么多东西,这个时候才拿出来。王姝可不相信这绫人羽能是什么好人,“早些时候不拿出来,如今突然送上门,总有所求吧?”
“自然。”绫人羽点点头,一双含情目锁定在王姝的脸上。
这人天生眼神拉丝,仿佛谁都是他心中深爱之人似
的。王姝被他眼神拉的头皮发麻,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绫人羽觉察出了王姝的小动作,嘴角愉悦地翘起来。他不知打哪儿摸出了个折扇,轻轻闪了闪:“大姑娘,我是来求你留我在身边的。”
王姝:“!!!”
“我没有犯任何错不是么?”绫人羽有些委屈地道,“你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将我给赶出去了。我一介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在外头也不好生存。我自觉还有几分头脑,来你身边谋份差事。”
王姝没好意思说,你现在是没犯错,将来指不定为了你妹妹掏空王家!
噎了噎,王姝梗着脖子拒绝:“不行!我身边不用来历不明的人。且这些东西是真是假还不知,你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我也不知。对于未知的人,我素来是敬而远之。”
她刚从随州过来,累得和。也不想分出心思来跟他掰扯:“你若是没有别的事,先回去吧。”
“那不行。”
绫人羽缓缓地走近王姝,王玄之顺势一步,往前挡住他。身后的护卫也上前一步。
他自然不敢跟王姝的护卫硬碰硬,这些可都是硬茬子。修长的手指了指王姝手里的信,无辜道:“大姑娘,我那些东西是吃饭的宝贝,可不能白给你。”
王姝也知道这人不好打发,含糊道:“那也等我验证了真假再说。”
“那在你验证之前,我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