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婕妤前些时候还同情她被人害落了胎,后来听说她又承宠,心里很是不得劲。此时见她愁眉苦脸,那股子酸涩的劲儿压不下去:“你胆战心惊?你能惊什么?”
“姐姐有所不知,妹妹是真惶恐。”
王如意于是掏心掏肺的,将自己的处境分析给孙婕妤听。声称自己没家世没背景,稀里糊涂地被皇帝选做出头鸟,结果高兴没俩月就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打回了现实。
“……原先妹妹以为自己哪里讨巧,得了陛下的喜爱,拔得头筹。如今细想想,总觉得是被人推出来当了箭靶子。谁又晓得妹妹在一众姐妹中如此打眼,当真是好是坏?”
她这般说也不算无的放矢。毕竟王如意承宠那段时日,后宫确实有大喜事。哪怕闭目塞听都知道,那时候叶贵妃刚怀了孕。
这叶贵妃怀孕,可跟一个没家世没背景没长相没学识的小小良媛怀孕,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叶贵妃在后宫霸宠二十年,诞下了二位皇子一位公主。如今二皇子都成太子了,若是再叫她生下一对双胎,这是要上天。可想而知,当时后宫的所有眼睛都盯向了叶贵妃的肚子。
若是为转移视线,重新竖个靶子出来挡箭,好叫她能安生的养胎,确实有这个可能。
“你的意思是,你承宠是旁人故意推你上来的?”孙婕妤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旁人说的话,她容易想多。
王如意本意不过说了几句,这孙婕妤便仿佛看透了全部似的,懂了。
她愣了愣,点点头,苦笑道:“不然以妹妹的相貌,后宫如此多品貌俱佳的美人,陛下缘何会选妾身?”
王如意长相无疑是美的,但在一众样貌绝佳的秀女中,还真算不上出众。说句实在话,便是眼前的孙婕妤,样貌也是比王如意要艳丽上许多的。何况王如意是出了名的没涵养。就是个只识得几个字,书都不曾读过的平民女子。于情于理,皇帝便是选人侍寝,也轮不到王如意才是。
这么一想,确实合情合理:“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后宫能竖
靶子替她挡箭的人,也就只有叶慧琼。
这叶慧琼许是看准了王如意身份低微,又生得其貌不扬,才故意选了个这么好拿捏的人在她怀孕期间替她承宠。正好将这段时日的宠集中到王如意一个人身上,正好替她吸引了仇恨。将来她的孩子生下来,再腾出手去对付的时候,王如意这样一个无人帮扶的平民女子也确实比较好收拾。
“也许吧……”王如意不知道怎么回答,脸色晦暗。
许久,她悄悄红了眼睛:“要是妹妹早些看明白就好了,孩子如今都有六个月。若非妹妹愚蠢,看不清这里头的弯弯道道,怎会遭此一难……”
王如意哭的伤心,孙婕妤不管真假,面上露出了同情之色:“你也莫哭,这般你想通了,往后小心些。”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王如意就拿自己被人当靶子用的理由,说服了好几个近来与她略有些别扭的宫妃。不仅如此,几个人聊完后,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叶贵妃的心机深沉,心胸狭小容不得人。有她在,等闲不会叫品貌才学比她强的女子爬上去的。
换一个思维想就是,她们要想在后宫有出头之日,扳倒叶贵妃是必然。
清月阁的动静,外头不是没人盯着。
贤妃听着下人的禀报,嗤笑的同时也不忘嘀咕一句‘还不算太蠢’。
她没觉得王如意在装模作样,她倒是觉得王如意挺有自知之明的。叶慧琼确实是那种人,见不得旁人好。再来,王良媛的孩子也确实是叶慧琼动的手。不过这王如意的性子未免太软弱了些,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光哭有什么用?
“她就没点胆子,去跟叶慧琼那贱人斗上一斗?”贤妃的宫权被收回了,但这段时日捞上来的钱财够她用好一阵子。她有些遗憾,若是陛下再信任她一回就好了。
“她哪里敢啊。”宫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被人落了胎就知道哭,哪里敢反抗。”
“这倒也是。”贤妃猜她王如意就没那个胆儿。
“我还当她多出息呢?毕竟连着霸了两个月的宠,还趁机怀了孕。没想到这里头还是叶慧琼那贱人在推波助澜。”贤妃也信了这话,“叶慧琼这个丑八怪贱皮子!丑人多作怪。哪怕自己伺候不了陛下,还是一口汤都不愿意分给潜邸的老人!”
“她哪里敢啊,若是让咱们压了她钟粹宫一头,怕是她往后都翻不了身。她这是害怕娘娘呢!”
这话听得贤妃心里舒坦。确实,叶慧琼就是怕她们这些有情分的老人越过她去。
“听说她正在抹药?”贤妃翘着嘴角,如今心情好着呢!哪怕宫权被收回去也不妨碍。叶慧琼一对双胎就这么憋死在肚子里,人也弄的老了十岁。往日叶慧琼还能仗着自己有子嗣到她跟前耀武扬威。如今顶着一个斑秃的脑袋,打死都不愿意出门了。
“是。听说脸上的斑祛了又长,头发也掉了不少。”宫人是知晓怎么取悦自己主子的,“娘娘有所不知。奴婢听钟粹宫的小喜说,叶贵妃如今都不敢看自己的肚皮,耷拉的跟破麻
袋子似的!”
贤妃没生养过,几次怀孕都没过二个月就流了,身子一直保持得很纤细。
听到这话就忍不住高兴:“她活该!谁叫她生那么多!”
似贤妃这般,躲在宫里瞧钟粹宫笑话的不在少数。可见这后宫里头,叶慧琼得罪了多少人。
叶慧琼如今的样子已经是修复过的,好些人没瞧过她才停胎刮宫那时候的样子,那才叫做丑陋不堪。
不同于钟粹宫里日日听见叶慧琼为了恢复身体,疼得吱哇乱叫。吕黎在发现皇帝来长乐宫的次数变少后,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来宫里是带着任务的,拿乔和冷淡都有策略在里面。得益于他的这种孤高,才造就了她与其他妃子截然不同的处境。
这样的状态确实能给她一个舒服的环境,但回过神来,是达不到她的目的。若是继续这么拿捏下去会适得其反,时间长了会收不了场,吕黎开始思索是不是该转变态度和方式了。
虽然很不想被兄长以外的男人碰,但吕黎知晓这个愿望是基本不可能。她这辈子,就算不进宫,也不可能跟兄长长相厮守。既然如此,这具身体不如发挥最大的作用。
吕黎开始思索,怎样不改变自己在皇帝心中神圣的印象,又能得到一个皇子的可能。
是的,要想稳定的地位和权势,没有皇子傍身不可能。
她想扳倒叶慧琼,想给王家展示一点诚意,但没有足够的筹码是绝对撼动不了她的地位的。吕黎仔细地端详起镜子里的这张脸,她觉得成败的关键可能在这张脸上。皇帝到底透过她这张脸在看谁,若是能搞清楚这一点,她必定能占据最有利的情况。
心里盘算着,吕黎一边也在焦灼地等待绫人羽的回信。
当初进宫之前说好的,兄长要每个月给她写一封信的。可自从她进了宫,只收到过一封信。吕黎有些担心,兄长在外面到底怎么样了。自己的消极做事态度,会不会让兄长遭受什么不好的待遇。
盼了许久,没有盼来绫人羽的信。吕黎慢慢的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焦躁,脾气变得古怪起来。
“是不是该给王家一点提示?”吕黎的手控制不住地抓向自己的胳膊,她指甲很尖,用力抓会留下很深的印记。若是下了狠手,便会变成一道道血印子。
就在吕黎思索着要不要做些大动作,给王家一点提示时。王姝这边正在准备开宗祠。
八月底一过,王玄之出了孝。王家开宗祠一事就提上了日程。钱师傅早就通知过乡长、镇长、里长这些长老们。王家没有别的亲眷,一些举足轻重的大掌柜也得请过来。还有一早约定好的王玄之的二位先生。全部都邀请来了清河王家。
开宗祠当日,王姝在喜鹊云雀等四大丫头的前后护送下,焚香沐浴,开了宗祠。
严先生、穆老先生等几个老师自从江南水患后,对王姝是十分的推崇和尊敬。若非王姝出身不够显赫,他当真恨不得王姝就是主母。二位先生原本是看在王姝的面子上,全部推了手上的活计赶过来见
证,结果看到下人们这种阵仗,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几位虽说是男子,却都是有学识有人生经历的博学之人。一看王姝这面相,这难得的做派,心里免不了会多想。他们耐着性子见证了将王玄之记到刘氏名下的全过程。
等到一切结束后,忍不住将云雀堵在了回廊下面,旁敲侧击地问了起来。
王姝的肚子差不多二个月,已经坐稳胎了。说出来也不碍事。
几个老人家看到云雀点了点头,眼睛一瞬间湿润了。
“……几个月了?”穆老先生握着扇子的手都有些抖,天知道他们下面这些人,盼着主子爷有子嗣盼了多少年。韩老将军当初临死都没盼来的曾外孙,可算是怀上了。
“刚满二个月。”云雀自然知晓他们的激动,原先太子府出身的下人都懂这份激动。
穆老先生喜极而泣:“好好好!”
连声二个好,他们恨不得立即去给韩老将军烧香,告诉他这桩大好事。
“务必要好生照顾如夫人。”穆老先生抖着嘴唇,连声地嘱咐,“千万不能有闪失。”
不得不说,王姝的这一怀孕,给萧衍行下面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这批人喂了一颗定心丸。他们悬了多年的心,可算是有了着落了:“有了孩子,下面人心就稳了。”
王姝是不晓得下面人的诸多感慨,她忙完了记名一事,便安心地在王家修养。这段时间她看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一直盯着前线和萧宅。
也是最近,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有人在秘密地给花氏的补药里头加东西。
虽说王姝对这个咋咋呼呼的花氏不是那么喜欢,但也清楚,花氏短时间内是绝对不能出事的。萧衍行和萧宅一直处在监视之下,若这位新主母若是突然暴毙,招惹来的麻烦可比她这么病着要多了去。王家的人盯着给花氏补药里头添加东西的医馆,考虑怎么不动声色的提醒花氏这件事。
“主子,那主母的下人对自己的药管得很严。这事儿不然还是问过袁嬷嬷再说?”
只是王姝如今人在外头,等闲不能冒头。那医馆往花氏的药里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还得叫人去查清楚了才能张口。
王姝思索了许久,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