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一会,赫巡慢吞吞挪了一下手臂,伸出手来,碰了碰云楚的肩头。
但那声音低的根本不像是在叫人起床:“…喂,别睡了。”
等了半天,云楚仍毫无动静,赫巡移开目光,又低声说了一句:“…怎么哪你都敢睡。”
言罢,赫巡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万般无奈的站起身,轻轻将云楚横抱了起来,放在了床榻之上,还顺手替她盖上了被褥。
在他将要起身时,床上的少女却无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她双眸紧闭,即便是睡梦中仍旧是一副不大开心的模样。可她抓他的力道,却一点也不小,赫巡动作顿住,如若不是对她有几分了解,几乎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赫巡试着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他担心会给云楚惊醒,所以力道也不大,谁知没动几下,她居然抓得更紧了。
赫巡:“……”
他忍无可忍,道:“云楚。”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敛声的声音响起:“殿下,宋大人求见。”
赫巡捏住少女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强行挣脱。然后阔步向前,走到门边打开了门,敛声见到赫巡便垂眸禀报:“殿下,方才——”
话还没说完,赫巡便抬手示意他噤声。
敛声一愣,这才想起方才云楚姑娘进去之后还未出来,看样子难道是睡着了。
殿下这般是担心给她吵醒吗?
敛声清了清嗓子,看殿下仍然衣冠整齐,也不想是刚做完某些事的样子。他努力忍住想要往里看看的冲动,挪到了一旁,放低声音询问道:“殿下,还让宋大人来这边吗?”
赫巡关上房门,道:“去别的房间。”
月明星稀,云府宅院寂静无比,即便是夜晚,府宅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
此次前来接赫巡回京的多数是东宫阵营的人,刺杀太子之人仍无踪迹,但朝野内同东宫对立的势力也就那么几个,并不难猜。
他此次这样声势浩大的回京无疑是在告诉暗中窥伺的每一个人,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宋则安是赫巡母系那边的人,身系一品,股肱之臣,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此次叫宋则安过来接赫巡回京也足以体现帝王对这位年轻太子的重视。
赫巡母亲是当朝皇后,但因病早逝。生前育有二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先太子就是他的兄长。
但世事难料,兄长意外离世,赫巡在兄长过世以后被册封为储君。他幼时由皇帝亲自抚养,自小便惊才绝艳,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又是嫡出正统,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但后位空悬多年,如今后宫又被殷贵妃独揽大权。殷贵妃的父亲是三代朝臣,兄长是仅次于宋则安的镇国将军,她膝下的七皇子也正是适龄,朝中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形成几派阵营,这些年越发蠢蠢欲动。
皇帝病弱之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想顺利登上帝位,他就必须要稳固自己的势力。
赫巡到时,宋则安已在房内等他,见他过来,站起身来向赫巡行礼。
赫巡抬手虚扶了一下,淡声道:“舅父免礼。”
他将身上鹤氅随手递给一旁候着的太监,宋则安年岁虽已逾五十,但依旧丰神俊朗,挺鼻剑眉,身上有股沉淀下来的肃杀。
他语调关切,道:“殿下的伤可好一些了?”
赫巡道:“早已无碍,舅父放心。”
宋则安过来主要是与赫巡商讨进京之后如何应对那些越发大胆的七皇子一派,但待到两人谈论到差不多时,宋则安忽而记起今日赫巡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来。
不怪他如此,实在是赫巡这些年从未同谁亲近过,这位年轻的太子于政事上天赋极高,但于男女之事却尤为洁身自好。
他便特地提起问了一嘴。
赫巡只随口道:“在湫山救过我的一个小姑娘,胆子比较小。”
“殿下要带她回京吗?”
赫巡并未多做考虑,直接道:“她不跟我走。”
宋则安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娘娘去世的早,殿下也莫怪臣多言。殿下您心中,可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大业未成,联姻无疑是是一条捷径。
赫巡沉默片刻,道:“孤并未考虑过这些。”
宋则安看着赫巡的脸色,试探着道:“臣在京城时,曾听陛下提起过沈家二姑娘,似有意赐婚于你们二人。”
沈家的二姑娘名唤沈袖,沈家嫡女,端庄秀丽,颇为受宠,算起来是赫巡的表妹。放眼京城,也是太子妃的合适人选。
不止如此,周所周知,这位二姑娘倾心赫巡已久,这门亲事若是成了,也算是天定良缘。
赫巡方才所言不假,在此之前他的确未考虑过娶妻的问题,但他身为太子,娶妻的确是要慎重,照拂多方面的利益,故而并未作答,只道:“回京再议吧。”
话到此处,宋则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他也并不担心。
赫巡向来是个理智的人,且不说他并无心仪的女子,就算是有,他也不是囿于小情小爱之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再做什么。
*
等到赫巡从外面回来时,已是亥时末,他料想云楚应该是醒了,可推门进去时却发现少女仍然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方才给她盖的被子还被她踢到了一旁,此刻正蜷缩着身体。
赫巡原本不想管这个睡觉这么不老实的人,叫他给她盖第一回被子已然是纡尊降贵,绝不可能再有这第二回。
他站在床边,看着霸占了整张床的云楚。
这人可真有意思,来到他这向他诉一顿苦,之后还要睡他的床。
赫巡双臂环在胸前,只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清了清嗓子,试图再次叫醒她。
“云楚。”
云楚毫无动静。
赫巡脸一黑,走到床边弯下腰来,少女睡的正香,有几缕乌黑的发丝垂在脸颊上
,衬的皮肤越发雪白。
赫巡伸手,不自觉想将这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揽到云楚的耳后,但还未曾碰到云楚的脸,便顿住了动作,然后转而捏住了少女小巧的鼻头。
云楚被迫睁开眼,啪的一下拍了一下赫巡的手,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语调软软的的,像是情人间的撒娇:“你干嘛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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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巡哑了火,不知为何又开始不自在了,他站直身子,隐在衣袖中的手两指轻轻摩挲,企图驱逐手中仍然停留的,少女皮肤滑软的触感。
他沉声道:“谁准你睡在这的。”
云楚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声音从鼻间发出,想毫无杀伤力的小猫,她裹着被子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大发慈悲的往床里面挪了挪,闭着眼睛一副困顿到不行的样子,然后就像是做了多大牺牲一般对赫巡道:
“这个样子好了吧!”
赫巡看着被云楚留出的这一块地方,脸色更黑了,他不由呼出一口气,而反观云楚,就这会说话的功夫她居然又睡着了。
赫巡欲言又止,隔了半天才对着床里的少女念叨了一句:“……是小猪吗。”
如今已是深夜,赫巡也懒得麻烦,左右也不是没有跟她一起睡过,犹豫半天还是和衣躺在了云楚旁边。
云楚睡觉并不老实,姿势也千奇百怪,这会正侧对着他,轻浅的呼吸落在赫巡颈侧。
赫巡则正躺在榻上,连衣服都没碰到她。
房内寂静无比,冬日连虫鸣都没有。
每每云楚往赫巡这边靠拢时,赫巡都会默默的往外挪,等到实在挪无可挪的时候,赫巡才会默默的翻个身,背对着她,随便她怎么。
直至少女的手臂自然的环住他的腰,借着月色朦胧的月色,赫巡低头,能看见云楚莹白的。
他看了半天,然后才闭上眼睛。
心道罢了,姑且就再忍她这一会。
第二日天还没亮,云楚便缓缓睁开眼睛。
她微微坐起身来,看见赫巡仍旧躺在她身边。
他静静的闭着眼睛,纵然已经见了他那么久,这出众的五官带来的冲击力仍旧不亚于云楚第一眼见他时。
他的长相本就是偏冷的长相,醒着的时候,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爱搭理人的样子,睡着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云楚的目光毫不遮掩,甚至可以称得上放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以便自己可以更方便的观察赫巡的脸。
她躺在赫巡身边,看了半天之后才小声的开口喊了一声:“阿巡哥哥。”
她声音很小,赫巡仍旧闭着眼睛。
于是云楚又说了一句:“哥哥,你睡着了吗?”
赫巡仍旧闭着眼。
云楚便又凑近了些赫巡,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走了以后,可千万不要想我呀。”
言罢她又低下头,声音细软:“虽然我肯定会很想你的。”
“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