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奥添顺着这条小路往外走,不知道要去哪,就只是一直往前走。
路上很安静,偶尔还能听到鸟叫声。
任奥添慢悠悠走着,直到身后传来单车声音。
“段舟律!”
一辆儿童单车从任奥添旁边驶过去,又很快停下来。
单车上,苏逸转身扭头一看,在看到正脸之后,迅速认出来,喊道:“任奥添!”
双胞胎从背后看都长得差不多,只看背影还以为是段舟律。
不过正脸就好认一些,任奥添比较沉默,段舟律总是高高兴兴的。
苏逸探头看了看四周,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啊?”
任奥添平静道:“就我一个。”
苏逸是刚吃完饭,一个人出来骑单车玩,现在看到任奥添也是一个人,邀请道:“那你要不要来我家?”
任奥添应了下来,跟苏逸一起去了苏家。
儿童单车没有座椅,苏逸推着单车,和任奥添往回走。
直到回到家,苏逸将单车放到一楼外面的走廊,进门喊道:“妈!任奥添来我家玩了!”
苏妈妈正在厨房做小吃,系着围裙出来,笑着说道:“刚好,要不要吃点东西?”
虽然苏家有保姆,苏妈妈很喜欢下厨,经常自己做小吃什么的。
苏妈妈做了蛋挞和纸杯蛋糕,分给两个小朋友。
苏逸拿了一个纸杯蛋糕给任奥添,拿了游戏手柄过来,邀请:“要不要打游戏?”
任奥添不会玩,就坐在旁边看着苏逸玩。
苏逸边玩游戏边吃蛋糕,不过中午才吃过饭,现在又不饿,纸杯蛋糕就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随手放到桌上。
气氛倒是和谐,一个打游戏,一个就安静坐在旁边。
没多久,苏家大门从外面打开,是苏爸爸回来了。
刚好苏逸打完游戏,看到爸爸回来,连忙喊了声:“爸!”
桌上还放着那个没吃完的纸杯蛋糕,苏逸连忙拿着蛋糕过去给爸爸,说:“吃不完了,你吃!”
“每次吃不完的都给我。”苏爸爸嘴上抱怨着,手上动作却不慢,条件反射接过那个没吃完的蛋糕。
而当苏爸爸朝客厅那边望去时,瞄到沙发上还有一个小脑袋,再一看那套熟悉的西式套装,问:“小段来了?”
“是小段的弟弟,任奥添!”苏逸连忙介绍,“就是上次诗词大赛我们一组,带我进复赛的!”
比起段家二少爷的身份,苏逸更记得任奥添的另一个身份——
诗词大赛的神队友。
苏爸爸也记得这回事,当时他把苏逸塞进赞助组名额,也没想过拿成绩,就想着混一场比赛就行,没想到居然混进复赛了。
苏爸爸拍了拍苏逸肩膀,说:“那给你的朋友多拿点吃的。”
苏逸去冰箱那边拿零食了,又去厨房,让妈妈帮忙做了两杯果汁过来。
任奥添坐在沙发上,吃着蛋糕喝饮料,又看苏逸玩了一中午的游戏。
不过下午苏逸还要去学校上课,苏逸带上书包,说:“我要去学校了,先送你回去吧。”
任奥添却是说:“我也要去学校。”
“加加幼儿园吗?”苏逸还记得任奥添是加加幼儿园的,于是两人坐上苏爸爸的车,前往幼儿园。
加加幼儿园离安立国际也不远,刚好顺路。
车子停在加加幼儿园门口,任奥添也下车,朝门口走去。
在下车的时候,苏逸还送了任奥添一盒饼干零食。
任奥添抱着饼干盒,慢吞吞来到校门口,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没有进去,然后绕着学校的围墙护栏慢慢走。
加加幼儿园已经上课,教学楼前的广场上有不少小朋友在玩,应该是上体育课。
因为下雨,户外没什么活动,到处都是积水。
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不在室内,外面都是好玩的。
今天刚好是学前班上体育课,一群小朋友跑来跑去,也不知道是在玩什么。
有在广场上和同学一起玩游戏的,也有去小卖部买零食的。
小胖吃着零食,慢悠悠在路上走着,不经意瞄到围栏外面时,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小朋友,五官还很眼熟。
小胖刚开始还没认出来,直到走近之后,这才惊呼:“任奥添!”
任奥添站在护栏外,穿着一套整洁的西式马甲,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小胖好奇,问:“你怎么没来上课啊?老师说你请假了。”
最近这段时间任奥添都没来上课,他去问老师,说是休学了。
小胖又不懂休学的意思,只是听老师说,就是请长假的意思。
任奥添点头,说:“请假了。”
小胖又邀请:“那你要不要进来玩?”
任奥添朝学校里面望去,都是自己熟悉的同班同学。
不过最终,任奥添还是说:“我要回去找舅舅。”
“那你明天来不来上课啊?”
“不知道。”
一时间,两个小朋友都没了话要说。
小胖继续吃着零食,又时不时朝任奥添手上瞄一眼,看到任奥添一直抱着一个盒子,看起来像是吃的,于是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任奥添低头,看着手里的进口饼干零食盒,没有犹豫,将盒子递到小胖面前,问:“饼干要不要?”
小胖自然是要的,什么都想吃,一点也不挑。
任奥添将饼干盒从护栏缝隙中间递过去,从小胖那里换来了几块零钱。
明明已经答应过舅舅不会再偷偷卖东西了,可是今天还是卖了。
任奥添拿着零钱,来到学校附近的车站,等公交车。
坐上熟悉的公交车,任奥添独自坐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风景,在码头又下车了。
码头还没开船,任奥添过去,交了船费。
收钱的阿姨看到任奥添是一个人,惊讶道:“小朋友,你一个人啊?”
任奥添点头,在船里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到开船时间一到,又回到了城南。
下船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任奥添继续朝前走着,雨滴不断落在自己身上,就算衣服被打湿也没有介意。
四月总是下雨。
就像是去年的时候,妈妈葬礼那几天也在下雨。
任奥添走在路边,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这条路已经走过很多次了,穿过街道,来到熟悉的城南体育馆。
体育馆对面,原本属于小吃店的位置关着门,招牌早就被拆掉了。
任奥添转身进到巷子里,来到居民楼下面时,仰着头,朝楼上望去。
三楼窗户紧闭着,不过阳台上还挂着衣服。
走进楼道,任奥添踩上楼梯,一步一步来到三楼,敲响大门。
老房子隔音不好,站在门口时还能听到里面的脚步声。
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伴随着一道熟悉男声:“谁啊?”
紧接着,大门打开。
任炀穿着睡衣站在门后,在看到面前小小的身影时,瞬间愣住了。
门外,任奥添穿着一身单薄的西式套装,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浑身狼狈。
“快进来快进来。”任炀连忙俯身下来,伸出手。
任奥添再也忍不住,扑进舅舅怀里,枕在舅舅肩膀上,眼泪掉了下来。
*
窗外还在下雨。
任炀先把人带去浴室,拿了浴桶过来,放热水洗澡。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把孩子送过去之前还好好的,结果待了半个月就成这样了。
任炀将那套单薄的衬衫马甲脱下来,这么冷的天,穿这个一点也不保暖。
怕会感冒,任炀帮忙洗澡的时候都加快速度,然后用大毛巾裹着,抱回床上。
价值不菲的衬衫套装被揉成一团扔在洗衣机上面,任奥添重新穿上了廉价睡衣,躺在暖和的大床里。
那只小熊还在床上,任奥添将小熊抱进怀里,一转身,脑袋靠在舅舅怀里,说:“不要爷爷。”
“好好好,不要爷爷。”任炀擦掉任奥添脸上的眼泪,一边拍背哄着睡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任奥添哭。
在葬礼上的时候没哭,生病去医院的时候没哭,去夏令营被欺负的时候也没哭。
结果在爷爷家里待了半个月,回来就哭了。
任炀耐心拍背,直到怀里的人逐渐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任炀在旁边陪了很久,这才起身离开,关好卧室房门,来到厨房那边。
厨房离卧室是最远的,打电话的时候应该不会吵到房间里的人。
任炀直接给段家的秘书打电话,之前交接任奥添的时候,留了秘书和律师电话。
电话接通,任炀说:“任奥添在我这里,我想问问出什么事了?”
任炀语气平静,等待对方回应。
段家秘书是知道任奥添中午跑走的事情,客气道:“一点小意外,家庭矛盾。”
任炀被这个语气和态度激怒了,质问:“他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淋了雨!”
“你放心,有保镖全程跟着他。”秘书依旧礼貌。
当时任奥添从段家跑走,没有人阻拦,不过有保镖远远跟着的,不会跟丢。
任炀反问:“所以保镖是看着他一个人淋雨,一个人回来?”
秘书规规矩矩道:“很抱歉,段家孩子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会赔偿。”
在秘书口中,任奥添依旧是段家的孩子,和任炀没有关系。
秘书:“如果您方便的话,麻烦今晚把孩子送回来。”
任炀沉默。
明明他已经很遵守段家的约定,没有私下联系任奥添,也没有打电话。
他以为任奥添在段家会过得很好,过得开心,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不用了,法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