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沉毓在离央面前拜下身去,知道离央的修为在仙君之上,他便不敢有丝毫怠慢。“前日安侯在前辈面前口出狂言,孤王已经申饬于他,还请前辈看在他年纪不小,宽宥一二。”
离央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沉毓身上,她淡淡道:“本尊不过来祭奠故人。”
对于沉毓和老安侯之
间的权利博弈,离央没有兴趣,更不会插手。
沉毓心下一凛,微垂下眼,掩去眸中暗色。
离央不打算与他浪费时间,拜祭过沉嫣后,燕国便没有什么值得她多留的地方。
“玄冰寒魄在何处?”她开口,声音微冷。
玄冰寒魄?
沉毓有些诧异:“前辈想要沉氏的玄冰寒魄?”
离央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原是本尊的东西。”
沉毓眼中流露出几分尴尬,玄冰寒魄不是女帝传下的至宝么,如何又成了眼前这位前辈的东西?
但以离央展现出的实力,她似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直接向沉毓索要他也不可能拒绝。
只是……
沉毓沉默一瞬道:“玄冰寒魄若是前辈的东西,沉氏自当归还。但……”
他不敢看离央的脸色,苦笑一声道:“数十年前,天帝遣仙君前往凡世,举办登仙试,看中了玄冰寒魄,先父便将其赠与……”
所以,玄冰寒魄现在已经不在沉氏了。
离央摸着狐狸的手一顿,姬扶夜不由浑身一寒。
沉毓也知离央的心情不会太好,连忙又道:“今年恰好又逢十年之期,登仙试将开,那位仙君已经再次驾临燕国。”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离央想要玄冰寒魄,尽管去问拿了它的仙君。
沉毓并没有许诺取回玄冰寒魄,他很有自知之明,仙君之间的事,他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他是谁。”离央冷声道。
“取走玄冰寒魄的仙君名为余禄,自登仙试开以来,都由他前来主持。”沉毓恭谨道。
离央微微挑起了眉头,神情间有几分古怪:“余禄?”
*
狭长的宫道上,余禄背着手向前,他顶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生得一脸福相,不像什么仙君,倒像是凡世家财万贯的富家翁。
在他的体形衬托下,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看起来就瘦小得可怜。
青年亦步亦趋跟在余禄身后,口中抱怨道:“这燕王宫真是麻烦,竟然还有禁飞的阵法,劳动老祖宗您一步一步走过去。”
余禄倒不觉得有什么,他挺着个大肚子慢悠悠地往前走,乐呵呵道:“这有什么,难得来凡世一趟,多走走也好。”
青年还是有些不满:“这燕王也是昏了头,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修士,不上门拜访也就罢了,竟还敢让老祖宗您亲自来见她!您可是仙君之尊,她哪有这个资格!”
“无妨无妨,”余禄还是笑得乐呵呵的,“我也正想见见她。”
青年挠了挠头:“老祖宗是打算帮那个老安侯将面子讨回来?”
余禄叹了口气:“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好歹孝敬了本仙君这么多年的灵石宝物,这次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我替他做主,总不好不闻不问。”
“这凡世之中,修为最高也不过是大乘境界的修士,见了老祖宗,还不得恭恭敬敬的。”青年吹捧道。
余禄面上露出一个矜持的笑。
他本体是一条鲤鱼精,就算修得仙君之尊,心中却始终放不下人世烟火,这才主动向天帝讨了每十年来凡世主持登仙试的差使。
沉渊出自燕国沉氏
,登仙试便也都在燕国举行。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沉毓平日接见臣子的偏殿外。
内侍早已候在这里,见余禄来了,急忙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仙君,那位贵人已经在殿中等您了。”
青年听了这话,当即皱起了眉,一脸高傲道:“她是什么人物,我家老祖宗仙君之尊,本该她上门拜谒,如今亲自前来,她竟还敢不迎出门外!”
小内侍赔着笑,满头是汗,他实在谁也得罪不起。
余禄眼中也有几分不悦,看来是他脾气太好,叫人忘了他乃是堂堂仙君之尊。他停住脚步,若是就这样进去,岂不是平白显得低人一头。
见他动作,青年立时领会了意思,扬声对着殿内道:“余禄仙君在此,尔等还不出门拜见!”
余禄站直身,努力显出几分仙君的威严,他心中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一顿这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怠慢于他的凡人。
“老鱼,两千余年不见,如今,便连你也是仙君之尊了。”女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在听到这句话时,余禄脸上有几分矜傲的神情尽数化为乌有,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也都哽在了喉咙里,活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青年见他如此,颇有几分茫然道:“老祖宗?”
“你候在外面,是在等我请你入内?”
余禄回过神,丝毫不敢耽误,躬着身一溜小跑往殿内去,口中还道:“老奴不敢,老奴这就进来!”
内侍看着他的背影,心内感慨,这位仙君殷勤起来的样子,真是眼熟啊。
殿内,余禄看着坐在主位的离央,心底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他正想躬身行礼,谁知腿一软,竟然就这样直直跪了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看见这一幕,连忙上前想扶起他:“老祖宗,这是……”
他悄悄瞥了离央一眼,这女子到底是谁?
余禄腿软得抬不起来,他没有理会青年的话,对着离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三……三公主……”
公主?
就算是仙界的公主,老祖宗好歹是堂堂仙君,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吧。
可天帝好像没有女儿……
至于他们水族的公主,他也见过,可不是这般模样。何况就算是水族公主,见了老祖宗也要叫一声余爷爷……
见青年愣头愣脑地看着离央,余禄没好气地在他后脑上拍了一巴掌:“还不快拜见三公主!”
青年挨了他一巴掌,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跪下同离央请安。
老祖宗都跪了,他怎么还敢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