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却完全没有这个意识,只拒绝道:“不啦,今天我要和小哥哥一起玩。”
小胖墩叫了她好几次她都不应,甚至急的他当场冒了个鼻涕泡,被周围的孩子一顿嘲笑。
小胖墩立马恼羞成怒地指着阿宝嘲讽道:“哼,你一个没有爹的野种,孤孤零零地我都还肯跟你一块玩,你不要不识抬举!”
阿宝乐得没心没肺,好声好气道:“没有爹爹我还有母亲呀,阿宝不觉得孤伶,谢谢大石哥哥的关心。”
大石盯着小姑娘脸上灿烂晃眼的笑容既觉得扎眼,又觉得心虚,说完便忿忿地朝阿宝踢了一把泥巴转头就跑。
宗璟抬手将阿宝一把扯过,在躲开那些脏兮兮的泥土后,冷眼看着阿宝,发觉她并不是在反讽对方,只是单纯的不懂。
她甚至连“野种”和“不识抬举”这几个字的意思都未必能明白。
“笨蛋,他在骂你。”
阿宝不懂,“上回大石哥哥还带
糖给阿宝吃,他待阿宝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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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摇头。
宗璟道:“那你得感谢他。”
阿宝问:“怎么感谢呀?”
宗璟说:“他喜欢蛇,我们可以送他蛇。”
……
下学后,知虞怎么找都没有找到阿宝。
她脑中仿佛绷断了根弦般瞬间“嗡”的一声,颤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她心中生出了无数的懊悔。
早知道就不将阿宝送来这里学习了……
偏偏阿宝喜欢热闹,喜欢人多,喜欢跟着这里的先生和武师傅学习,撒娇求了知虞好久,知虞才请过行武帮忙的。
阿宝是她心肝一般的存在,她自己伤了都未必会有分毫难受,可若阿宝伤了丢了,知虞甚至都不敢想象。
好在有其他喜欢阿宝的孩子还没等来父母接走,便上前道:“菀娘菀娘……阿宝和那个好看的小哥哥跟着大石回家啦。”
几个孩子陆陆续续过来七嘴八舌的补充了细节,知虞这才缓过神来,同他们一一道了谢。
若是大石的母亲,赵婶子来接那就不奇怪了。
赵婶子的丈夫常年在外回不来几趟家,她和知虞几乎是差不多,都是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与知虞没少互相帮忙接送孩子。
知虞缓下心思,安抚自己想得太多,按捺住种种忧虑又快步走到了赵婶子家附近。
可等她到了那里之后,知虞便突然听见赵婶母子俩的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尖叫。
接着里面一顿噼哩当啷,从那门槛出顿时逃散出来数条各种花色的长蛇。
知虞原本就极害怕蛇,一下子看见这么多蛇险些就要吓晕。
直到她眼尖地看在躲在门外鬼鬼祟祟偷看的阿宝和阿玄。
她立马上前去拉过两个孩子,询问阿宝,“阿宝,这是你做的吗?”
阿宝茫然,可她再不懂,也看懂了母亲脸上的神色。
她闷声道:“是……是阿宝做的,和小哥哥没有半分关系。”
知虞顿时气得心口窒闷。
只待将两个孩子领回家后,便将阿宝带进寝屋里按在腿上重重打了她屁股数下。
阿宝趴在她腿上闷闷地哼哼了几声,却并不哭。
“母亲,你别生气了,阿宝再也不敢了……”
知虞冷着脸问:“你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阿宝站在地上,小手搓着屁股,疼得不行,嘴里心虚道:“阿宝不该往大石哥哥家里放蛇。”
知虞却说道:“你不该对母亲撒谎,也不该提前从书塾里离开。”
阿宝愈发无措。
她张开手臂本能地想要钻到知虞的怀里去,“母亲……”
知虞知晓自己教训她时,万不能让她的撒娇得逞,便愈发不许她过来抱自己。
阿宝终于慌了,小嘴也扁了下来,
() 呜呜咽咽道:“母亲……母亲……阿宝知道错了……”
对于四岁的阿宝来说,不能被母亲抱抱便已经是天塌地陷般的惩罚了。
只等阿宝在里面委屈啜泣地睡过去后。
知虞出来,便看到外面的小团子眼里同样一闪而过的慌张。
随即却被收敛了起来,眼中愈发不驯。
那么多蛇都是奎狼帮宗璟捉的,这个女人非要追究,也的确就是他的意思。
知虞勉强维持着温和的声音,低下头同他说话,想要让他去和赵婶子认错。
宗璟这次却拒绝了她。
那些下等人焉能配他堂堂的皇子低头去赔不是?
“我不,等我家里仆人来了,我就让人将这些人放火烧死,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腿被火一点一点烧没。”
知虞听他这般稚嫩的模样,嘴里却说出这样阴毒的话,更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你住口!”
阿玄见状眼底微微不屑。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自己都孱弱如羊羔般,到底在怜惜他们什么?
他用着那张五官漂亮的小脸,恍若天真无邪的语气继续温吞道:“那就在烧死他们之前,将他们四肢切下来,投入锅里煮熟,让他们自己吃下去。”
他乌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玩笑意思,反倒同他的父亲一般,每每说起这样的事情时,都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只要他们愿意,便能随手办到,且是认真地办完他口中说的每一个具体流程。
那张宛若小仙童一般的无害面容,在说出这样的话时,便更像是一个天生的小恶魔,话语下流露出令人心颤的阴暗邪恶,无需人教,便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知虞不由想到方才离开赵婶家的情形。
赵婶与大石母子俩素日里不偷不抢,也不曾害过别人。
偶尔也会来知虞家里窜门,请知虞帮忙照应孩子,逢年过节也给阿宝送过兔儿糕和粽子。
在知虞眼中,这些都是再淳朴不过的村民,何至于要因他一句话而丧失性命,甚至被活活折辱至死?
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有权力,也有能力这样做,他的一句话可以轻易改变别人的命运。
那些蛇里甚至还有一些颜色艳丽的毒蛇,也是赵婶母子运气好才没被咬到……
即便如此,大石因为害怕那些蛇,现在额头上还顶着一个摔出来的红肿血泡,赵婶也因为摔倒而崴伤了脚。
赵婶一个人白日里还要去米店替人扛米袋养活大石,这样一来不知要耽搁多少营生,家里又会不会因为耽搁营生被人辞退,而变得更加拮据,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偏偏这孩子完全不觉自己做错什么,此刻仍然态度恶劣,眼神中毫无对生命的敬畏心。
仿佛除了他和他父亲,这世间万物的一切都低贱至极,是可屠可宰的羊羔。
如此,他都还嫌不够残忍般。
宗璟不喜她这样
看着自己的眼神。
发觉她看自己的目光很是冷漠,他眼神便愈发阴沉下来,“再不然就挖出他们的眼睛……”
他的话未说完,雪白的面颊上便蓦地挨了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
知虞气得浑身哆嗦,气怒之下的话更是脱口而出,“你和你的父亲都是一般模样,你滚……”
小团子雪白细嫩的颊侧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又疼又辣。
他脸上的表情亦是从高傲模样变得渐渐懵住。
似乎长这么大以来,从来都没有人敢打过他。
继而便很是不可思议地看向知虞。
小面团子乌黑的眼瞳越睁越大,似乎是为了不让瞬间涌现的泪珠掉落出来。
鼻尖却完全不受控制地泛出酸楚委屈的红。
知虞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便冷不丁地听见门口一道男人低醇的嗓音缓缓响起。
“让他滚?”
对方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梦境,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下子便传到了很近很近的距离。
近到让知虞心口那种熟悉的悸颤几乎是瞬间产生。
直到知虞看见一只玄履踏入了掉漆老木门槛。
来人从出现的那一刻起,眼神便落在了她那张涂了粉末的脸,处理过耷拉的眉,以及整张被刻意修饰得很是枯燥无趣的一张脸。
哪怕嘴里说着孩子的事情,可眼睛始终都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半分。
“他是我的儿子不假,难道……”
“他不是你的儿子吗?”
沈欲掀起眸,那双深邃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语气温润平静地问出了恍若惊雷轰顶般的话:“这么大的活人……是我一个人能生得出来的吗?”
知虞眼神凝滞住,脑中一片空白。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沈欲便抬手慢慢地拂开袖口褶痕,冷淡地冲着宗璟启唇道:“跪下。”
小团子便“啪”得跪下,膝盖与地面发出脆响,让人听着都觉得膝盖生疼。
“之前教你讨好母亲,你就是这样讨好的?”
“就算……”
他说着,阴翳莫测的目光朝里侧寝屋方向扫了一眼。
“就算不能像她女儿一样讨取自己母亲欢心,难道你连别人的一半都做不到?”
宗璟紧绷着一张稚嫩泛红小脸,语气冰冷道:“儿子无能,无……无法得到母亲的青睐,甘愿受罚。”
知虞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尤其是方才打过对方的手掌此刻掩在袖子底下更是止不住的哆嗦颤抖。
她刚才……
她刚才打了自己的儿子……
是那个四年前被她在病弱中抛弃的阿玄——
他们那么多年没有见过,她也不是一次都不曾幻想过有朝一日母子相见的场景。
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气昏头的情况下……不仅没有补偿于他,还亲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知虞身体在原地僵窒了许久,然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快步上前要碰到那个孩子。
在那之前,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