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怀远随手接过烟,拿出打火机,却没急着点燃,目光仍旧瞧着那辆三轮车远去的方向。
“远哥你看什么呢?”小狱警心生不解,探出脑袋,循着向怀远的视线看了眼,嘴里道,“刚才听说送菜的车在大门口翻了,还真是啊。啧啧,够点儿背的。”
向怀远沉默几秒,忽然一声嗤笑,说:“现在的小姑娘,干什么不好,泰安监狱这种地方也敢来。”
“小姑娘?”小狱警皱着眉一阵思索,恍然大悟:“远哥,你说的不会是食堂那个阿雯吧?”
向怀远眼皮微掀:“你认识她?”
“她在这儿干了好些年了。”小狱警说,“那女孩儿傻乎乎的,反应迟钝,理解能力也有点问题,和她说个话得费老大劲。不
过也是个可怜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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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小狱警似乎有点犹豫,左右环顾了一下,才压低嗓子说道:“远哥,你应该还没看见吧?阿雯左脸有一个很大的伤疤,吓人得很,不知道怎么弄的,所以她才用厚厚的头发遮住半张脸。”
听完小狱警的话,向怀远把玩着手里的金属打火机,脑海中莫名浮现起,那个女孩儿认认真真捡蔬果的瘦弱身影。
片刻,向怀远问:“她怎么被招进来的?”
“咱凌城这种地方,泰安监狱又是出了名的牛鬼蛇神聚集地,历来只关犯了重罪的罪犯。”小狱警耸耸肩,“食堂的活工资又低又辛苦,起早贪黑,能招到人都不错了,谁还管得了其它。”
*
凌城坐落于边境线,鱼龙混杂,城市治安状况常年不佳。在这样的城市背景下,凌城本地人便渐渐养成一个习惯,那就是天一黑就尽早回家,尽量不在外面多停留。
夕阳西下,夜幕低垂。
阿雯把最后一个洗好的不锈钢餐盘放进大型消毒柜,直起身,捶了捶早已酸得没知觉的腰,回休息室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便装。
监狱食堂的工作很辛苦,但作息规律,工作环境相对单纯,也不用费脑子跟人打交道,阿雯对此很满意。
和陈姐她们打完招呼,她背着包包走出监狱,到公交站台等公交。
阿雯要坐的公交是凌城47路,始发站就是泰安监狱站。
全国都对凌城避之不及,凌城人又都对泰安监狱避之不及,因此,她回回下班坐公交,车上都只有她和司机师傅两个人。
然而,今天却是个例外。
随着47路公交车从总站驶出,阿雯垂着头踩着台阶上车,正要投币,余光里却看见公交车的前排位置,坐着几个年轻男人。
那些人坐没坐相吊儿郎当,皮肤黑黑的,嘴里叽里呱啦聊着天,说的并不是凌城话,甚至都不是国语。
阿雯动作停滞。
她脑子虽然有点迟钝,但并不傻。不多时,她便判断出这些是缅甸人。
“……”阿雯捏硬币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内心纠结,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投币。
开车的司机等得不耐烦,皱眉催促道:“你到底走不走?别耽误别人时间行不行?”
“……对、对不起。”
阿雯胆子本就小,让司机凶巴巴的一吓,顿时面红耳赤,窘迫地道了声歉,跳下车去。
她前脚刚下车,公交车便关上了车门。司机嘀咕着又骂了她一句,一脚油门轰到底,绝尘而去。
阿雯垂头丧气地走回公交站台。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天色,整座城市已逐渐被黑夜笼罩。
就在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监狱大门驶出,徐徐停在了公交站台前。
驾驶室那头的车窗落下,随之便是一道嗓音,轻飘飘传进阿雯的耳朵,问她:“你住在哪儿?”
() 阿雯怔住,迟迟抬起头,看见半落的车窗后方是一张冷峻硬朗的脸。
阿雯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是早上帮她捡蔬菜的警官。
“……向警官?”阿雯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怕出错般的小心翼翼。
向怀远挑眉:“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阿雯很用力地点头,努力把舌头捋直说话:“记得的。你……你叫向……怀远。”
向怀远被她木呆呆的模样逗笑,勾了勾嘴角,说:“上车吧,我捎你一程。时间不早了,女孩子家家的别再外面晃悠。”
闻言,阿雯有点犹豫。半晌,她轻声挤出一句话,说:“你捎我,会不会很麻烦。”
向怀远:“凌城就屁点儿大的地方,有什么麻烦的。”
男人忽然爆出的粗口,让阿雯的脸微微一热。她低垂了脑袋,下意识又伸手摸了摸挡住左脸的头发,然后才鼓起勇气定下心神,朝向怀远的车走去。
阿雯本来不敢坐副驾驶席,但是想到坐后座不礼貌,只好又绕到副驾驶那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
向怀远发动汽车,很随意地问:“你住哪里?”
姑娘答了一个地址。
她整个人谨小慎微,连说话的声音也总是小小的。第一遍,向怀远并没有听清,又问道:“哪里?”
这回,阿雯清了清嗓子,稍稍大声:“白玉兰街,14号。”接着稍稍停了半秒,续道:“谢谢。”
*
两个人一路无言。
向怀远开车把阿雯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接着便调转车头打道回府。
阿雯没有胆量跟向怀远本人说再见,只能站在夜幕下,朝着年轻警官的汽车背影挥挥手。
挥完,她心里忽然变得温暖,嘴角不自觉便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
白玉兰街位于凌城的老城区,四处都旧旧的,透出一种沧桑的年代感。
阿雯像往常一样走进小区大门,在单元楼门口掏出钥匙,取出妈妈每天给她定的鲜牛奶,握在手里,上楼回家。
掏出钥匙,打开门。阿雯把牛奶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便垂着脑袋换鞋,边跟妈妈打招呼:“妈……我下班,回来了。”
突的,一道女声从客厅方向传来,极不确定地、难以置信地,又带着丝丝欣喜若狂地,喊出一个,阿雯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过的名字。
“……曼佳?”
这嗓音清脆悦耳,几分成熟女性的磁性,几分青春少女的糯音,极有辨识度。尽管已暌违多年,阿雯也瞬间便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下一瞬,她五指忽的颤抖,鲜奶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玻璃瓶破碎成满地透明的花瓣,白色奶液洒在门口,一地狼藉。
“吴曼佳!”
在客厅里等待多时的韩锦书鼻尖涌起涩意,嗖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口那道纤细身影,话音再出口时已经哽咽:“天哪,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
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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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曼佳小巧的脸庞仍旧木愣愣的,挂着麻木的呆滞。没有回应韩锦书的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越过韩锦书的肩,她抬起眼帘。
她家简陋的小小客厅里,此时竟多出了好几个陌生人。妈妈穿着陈旧而朴素的碎花裙,眼神复杂而又略微拘谨地站在茶几旁边,神色非常不安。
而她家的二手布艺沙发上,还坐着两个高大男人,一个衣冠楚楚气质凛然,高贵冷漠得像一樽神祇,另一个身形瘦削,俊郎面容横着一道狰狞刀疤。
还有此时此刻抱着她的漂亮姑娘。
他们全都和她的家,她的世界,她的人生,如此格格不入。
须臾。
吴曼佳抬起双手,轻轻扶住了韩锦书的胳膊,然后微微用力,把她推了开。
韩锦书感觉到吴曼佳对自己的抗拒,心头蓦的一沉,声音有些发颤:“曼佳,你……”
“韩锦书。”瘦弱的女孩有点结巴,朝她露出一个礼貌又平静的笑,“这么久……没有见过了,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
韩锦书握住吴曼佳的手:“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很担心你,一直在到处找你。”
“找我?”吴曼佳用她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下,歪了歪脑袋,眼神里盈满困惑,“为什么?”
韩锦书盯着吴曼佳的眼睛,沉声道:“你脸上的伤,我可以帮你修复。”
这道话音落地,整个屋子都是一阵寂静。
寂静之后,完全出乎韩锦书的意料,吴曼佳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欣喜。她脸上仍旧挂着很淡的笑,有些疏离。
吴曼佳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太需要。”
韩锦书皱眉:“不需要?”
吴曼佳说:“是的。”
韩锦书隐隐反应过来什么,动了动嘴唇:“曼佳……”
“叫我阿雯吧。”吴曼佳很缓慢地说,“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打扰我。很好。不需要再做出什么改变。”
看着当年挚友平静淡然的脸庞,韩锦书心中升起一个猜测,直令她心口猛的抽痛。
她颓然地垂下原本握紧吴曼佳的双手,嘴角浮起苦涩的笑,轻声说:“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吴曼佳没有作声。
“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原谅过我。”韩锦书双目泛红,忍住泪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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