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欺。我们阿锦以后怎么也得是个大管事。”赵景文笑道,“赶紧给他配个媳妇,他就踏实了。”
杨先生捻着胡须已经把脸都别到一侧去了。
叶碎金道:“不急。急什么,他才十五,身是奴仆
() ,现在给他娶,能娶到什么好的。以后再说。”
赵景文好笑:“难不成你还要给他娶什么名门淑女?”
名门淑女怎么了?
京城大把的名门淑女都想嫁给镇军大将军段锦,都求而不得呢。
高楼上抛香囊的,路上撞车偶遇的,寺庙里上个香,山道上都有崴了脚拦道的。
段锦若想娶,以他的身家地位,什么淑女娶不到。
但吴氏却怀了赵景文的孩子,还生下来了。
而且段锦一直都知道!
明明重生之后冷静地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要推翻前世,全盘重来。
叶碎金的怒气却忽然压不住,直冲了上来。
她一掌拍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说正事!”
赵景文和杨先生都吓了一跳。
赵景文惶惑,明明是气氛控制得很好的放松说笑,怎地叶碎金忽然恼怒了?他是哪里戳到她的怒点了?
若无旁人,他很可以放下身段小意温柔地哄一哄,奈何杨先生在这里呢。
他看了一眼杨先生,颇有些尴尬。
杨先生道:“丰堂和三郎可能忙不过来,郎君去帮把手?”
赵景文看了一眼叶碎金。
有人递台阶,叶碎金道:“去吧。”
赵景文识趣地出去了。
段锦出来,书房院子外头的夹道里,站了一排半大孩子,最小的才到他腰间,最大看着也就十岁上下。
都是叶家堡的家生子,他挨个问名字年纪,父母是谁。
挑着伶俐的先拎出来一排,再细问详考,定要给叶碎金挑最好的出来。
赵景文出来,看见他的背影。
被小孩子们一衬,更显得他修长挺拔,已经长成了。
他盯了那边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段锦转头也瞧了一眼他的背影,再回头看看,杨先生还没出来,还在里面谈事情。
那姓赵的是怎么?被派出来干活?还是没资格旁听,被轰出来了?
段锦龇牙一乐。
书房里,杨先生问:“怎么动这么大肝火?”
他不怎么喜欢赵景文,但刚才赵景文倒也没说什么会惹人生气的话。叶碎金的忽然发怒也令他摸不着头脑。
叶碎金也知道自己刚才没控制住情绪,这是上位者的大忌。
“恰想到了恼人的事,他又呱噪,一时没收住声。”她道,顿了顿,又道,“我做的不对。”
杨先生原想劝谏的,她却自己先承认错了。杨先生便不再多说什么,伸出手:“来,来。”
叶碎金看了他一眼,无奈,也伸出手去。
杨先生给她切脉。
杨先生不仅是谋士,亦工文书钱粮,除此之外,他还颇通岐黄之术。闲得无事时,常给堡中诸人号个脉,开个药方。
脉象之下,什么都藏不住。他这脉象一切,便诧异了:“什么事让你这么
大火气?可能说来听听?”
怎么说?没法说。
叶碎金抬起眼。
“杨叔叔。”她道,“良禽择木而栖,他日,我若让你彻底失望,你不必顾虑我父亲的情分,尽可择明主投奔。”
杨先生怔住。
“但是,如果我没那么差。”她说,“没差到让你老人家失望透顶的程度,还有救,请杨叔叔不要轻易放弃我。”
杨先生凝视她片刻,笑了:“好。”
赵景文带了项达先回来,进了书房。
叶四叔父子稍后,带了几个人来,也进了书房。
段锦已经挑好了六个孩子,只这事没有书房里的正事重要,他把其他人打发走,带着这六个孩童在庭院里候着。
六个孩童里也有跟他认识的,悄悄问他:“阿锦哥哥,主人脾气好吗?会打人吗?”
段锦吓唬他:“不好好做事,当场打板子,脱光了屁股打。”
小孩们都面有惧色。
段锦捂着嘴噗噗地笑,不敢大声,怕扰了书房里的人。
一直到巳时,书房里的人们才脚步纷沓地出来。各个面上有光,脚步匆匆,在门口互相约了午后出发。
叶四叔、叶三郎和别人离去,段锦支着耳朵,听见项达对赵景文说:“多谢你在堡主跟前荐我。”
姓赵的笑得亲热:“你和我还这么客气。”
段锦吆喝小孩们:“都站好了,待会见主人了。”
眼睛却往那边投去一瞥,随即收回了。
他姓赵的真会拉拢人心啊。
昨天是主人把项达叫到跟前交谈了许久,虽当时没说,但他能觉出来,今天主人本就有意让项达也参与。
却被姓赵的抢先提了,还在这里卖项达人情。
项达若承了他的情,自然便会少一分对叶碎金伯乐慧眼的感恩。
段锦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
书房里传出叶碎金的声音:“阿锦呢?他挑完没有?”
段锦立刻精神抖擞,提高声音:“主人,已经挑好了,都在这里了。”
片刻后,叶碎金踏出书房,站在阶上:“就这几个?”
段锦欢快答道:“是!主人看看,可中意?”
他仰着脸望去,他的主人叶碎金站在阳光里,身似琼枝一树,颜胜浓桃艳李,明光照人。
就和他每天夜里梦见的一样。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总是入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