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带着侄子去京城,可吃过闭门羹,坐过冷板凳,还被大公主府的门子勒索过钱财。
叶碎金道:“我又不是来讨生活的。”
她和赫连响云不一样。赫连响云往京城去,是要找人投靠,要找口饭吃。
叶碎金浑身都是上位者的气场,肃王世子来来往往接触的都是楚国上层人物,自然能感觉到。
赫连响云点评肃王世子:“还算不错。”
世子看上去一十四五上下,和三郎差不多年纪,但一身贵气,一看就是生于锦绣。
待人十分谦和,秋生不卖马,也并未仗势欺人。与叶碎金说话,颇有礼贤下士的气度。
只他有
贵气,却没有杀气。身上没有真正的执实权者能有的气场。
这一点上,便三郎来了,也能压住他。
以一个王府世子来说,若承平年代,算是一个合格的贵公子、继承人。
赫连响云道:“他不是你要见的那个人。”
“当然不是。”叶碎金道,“我要见的是他爹。”
儿子这般大了,爹应该也不年轻了,肯定比裴泽年纪还大。
赫连响云点了点头。
第一日,果然肃王府来人接了他们去。
天气太好了,天蓝云如雪。肃王在花园里见远客。
虽已经听世子说了,这女子十分貌美,但叶碎金的容貌的还是令肃王感到意外。
因世子道:“不是简单人物。她自己必然有身份。”
不是什么人的妻子,什么人的女儿。她应该是一个有来历的人。
她身边的男人气场也很强。可在她面前,他明显是下属。
仆人口中的“主人”是她而非他。
世间自然是男尊女卑,但偶也有女子能成大事。
只人们普遍地会把特别美貌的女子排除出此列,而归到另一列去——要么红颜薄命,要么妖姬误国的那一列。
叶碎金的美貌足以放到那一列去了。
肃王看着她。
叶碎金负手而立,微笑着让他看。
她当然也看他。
她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个人。
上辈子,有人曾做过天下英雄谱,声称与他同辈分的人里,没有能超越他的。
她和赵景文讨论过这个话题——若这个人还在,还会有大穆吗?
此题无解。
只没有见过这人,她一直很遗憾。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着蟒袍的男人。
未来的第三位楚帝——当今楚帝的弟弟肃王,大约四十来岁,不到五十。他生着典型的北方人的相貌身材,颇为威武。一双虎目,凛凛含威,有王者之气。
叶碎金之前其实没想过来见他的。
他的死她不是很清楚。大约听说是跌马受伤而亡,里面是不是牵扯到别的更复杂的内幕,都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了。
叶碎金本没打算去改变这段历史。
但乔槐死了,死的与前世不同。
叶碎金一直徇着前生的轨迹,吃着重生的红利。
却差一点在卢十四的身上栽跟头。
这个世界,其实从她重生那一刻起就与前世不一样了。
那一日叶碎金抬眼,看到蝴蝶振动翅膀。鳞粉在空气中,折射了阳光。
她在那一刻对未来生出了迷惑。
说起来,她非是真的年轻人,却竟也会生出这种迷茫感。
于是,她没有任何规划地便来到这里,来见一见前世没见过,今生不该见的人。
见到了,她感到很满足。
这非是她计划了什么,
筹谋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只是非常简单地,满足了自己。
肃王问:“足下何人?”
叶碎金也曾经想过以化名示人,然而她真的见到他之后,并不想了。
她道:“邓州叶碎金。”
肃王微一思索,摇头道:“未曾听说过。”
“王爷替先帝征讨楚地时,我还是个丫头片子。”叶碎金道,“现在,我是晋帝亲封的,唐州、邓州、均州三州节度使。”
“用人不拘一格。”肃王凝目,“晋帝是这般人物吗?”
叶碎金道:“倒不是,我是花钱走了门路,算是买来的。”
肃王失笑。
“取巧了,让您见笑。”叶碎金道,“晋国初立,我看各处各人都在观望,便决定第一个去称臣。又花钱托了晋国公主的门路,便成了。”
肃王道:“这是有眼光。”
叶碎金道:“那时候我只有邓州。唐州我背着他打下来的,先斩后奏了属于是。均州,我倒是请旨了。也是因先想办法投其所好,便顺利请到了。”
肃王道:“这是有谋算。”
只能说到这里,后面的,眼前的,利益相关,不能再说了。
叶碎金微微一笑:“现在回想,取了很多巧。有些东西,不是靠实力。”
肃王却也微笑:“你错了,能想到取巧的方法,能做成功,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甚至运气,都是实力的一部分。不要妄自菲薄。”
叶碎金抬起眼:“我一直以来走的路,遇的人,都按着我预想的走。不知不觉,我便开始自满自大了。直到最近,我又感到,这世界其实并不以我的意志运行。比起世界,我又何其渺小。再不能陷在既往的思维里。我得走出来。”
“所以,想来看看没见过的人物,听一听世上人杰对我的评价,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下。”
肃王也有他的困惑。
“千里之迢,为何是我?”
叶碎金看着他。
“因为别人,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