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都已经想好了。
只要追上泷姬,绝对要给她开五六七八个洞。
不打她个半死,难消心头之恨!
然而,真等他气势汹汹找到泷姬,暴走的杀意却像暖阳下的碎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泷姬跌坐在在月长石消失的地方,双手捂着脸,佝偻起背,伏在光洁的地板上,抽泣呜咽。
之前,她身体包裹在层层叠叠的华裳里,除了脸色苍白点,身上脏了点,察觉不到什么异常。
如今,她蜷成小小一团,后背蝴蝶骨就在华裳下若隐若现,支棱出嶙峋的弧度。
杀生丸这才意识到,在长达半年的独自寻觅中,她真的吃了不少苦。
泷姬大抵是太过悲伤,嘴里哀哀唤着月长石的名字,沉浸在无法纾解的情绪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杀生丸的到来。
望着仿佛被彻底夺走精气神的泷姬,杀生丸只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可手里刀子举了放、放了举,最后,还是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被他迁怒似的狠狠摔在地上。
“不见了。”
“杀生丸,我们弟弟不见了。”
泷姬呜咽着,松开捂着脸脸的手,失去手指的阻拦,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滚落,很快,就将她衣襟打湿得一塌糊涂。
“哪里都没有,什么地方我都好好找过了,然而,不管是哪里,都没有它的踪影……”
“它怎么会离开我?”
“我们明明约定好了,要一起渡过每个日出黄昏,看每一次的花开满树……我们明明约定好了的!”
“呜呜,它为什么会不要我?”
“杀生丸,月长石怎么就不要我了?”
“无论它想做什么,哪怕它是想换个主人,哪怕它是再也不想看见我,只要可以跟我说一声,我什么都会帮它做到。我这么喜欢它,只要它能高兴,什么我都愿意做!”
“可它一声招呼都没跟我说,就突然消失不见。”
“我真的好担心,外面那么危险,它独自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她已然痛苦得地说不出话,双手重新捂着脸庞,呜咽不已,颤抖的声音透露出无尽哀戚绝望。
>“怎么不带我走呢?”
“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
“月长石,呜,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带我走吧,月长石……”
……
……
杀生丸沉默下来。
月长石究竟是如何死的。
他还没来及从母亲那里得知,就被母亲三言两语轰走。
但仔细回忆起来,月长石的消失,似乎早有征兆。
大概是前年春末。
月长石淘气扑鸟,从山墙上跌落,摔伤了腿。之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再也不胡闹了。
平日里,不是静静窝在泷姬怀里呼呼大睡,就是默默陪在他身边——虽然他并不需要。
——月长石开始老了。
十余年的时间,只够他堪堪高过铁碎牙,然而,那却近乎是月长石漫长的一生。
杀生丸薄金色的眸子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异样情绪,丝丝缕缕爬上心头。
说到底。
月长石,也只是一只普通野兽而已。
无论被倾注多少爱意和期许,都无法顺从心意改变它的结局。
所幸,自己并没有像泷姬一样,跟它缔结深厚情谊。
杀生丸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却也无法继续对沉浸在悲伤中的她出手。
于是,他下定决心,在泷姬恢复正常之前,都不要再见她。
免得下不去手不说,还要气坏自己。
重新回到云上城,泷姬就变成了小哭包。
除了哭,就是哭。
偶尔安静下来,也只会呆呆窝在院子里,可只要一想起月长石的事,就会陷入无尽悲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昼夜不停,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
即使是距离她院子最远的杀生丸,都经常听到她昼夜不停的无助呜咽。
“大妖怪的体力,是让她干这种蠢事的吗?!”
杀生丸被她气得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眼下都浮出青黑。
最后,干脆不睡了,直接找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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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通红,蓄漫水气,恹恹地眨眨眼,泪水就顺势而下,打湿她脸上皮毛,抽泣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不要哭,吵死了。”
杀生丸居高临下,金瞳冷冷盯她,夜风撩起他袖角,烈烈作响。
泷姬把头一扭,不看他,继续哭。
“不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