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即使吃下大妖怪的心,也无法彻底修复她身体损伤。
杀生丸眼神暗了暗,抬起手,避开锋利的指甲,温暖的指腹,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污血。
“你没必要这样做……”
“想杀掉我的,我自会把他们都杀了。”
“至于,是露对母亲不敬……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蠢货,妄图对至高无上的强者,予以嫉妒。”
“虫豸嘶鸣罢了,没有谁会在意。”
“别说母亲,就连父亲,都不屑多给她一丝目光。”
“我们根本没必要自降身份,同她计较。”
“而且,就算是要计较,也不必急于一时。”
“以稚童之身,应战成年大妖,这绝非勇敢,而是愚蠢。”
“泷姬,你愚蠢。”
顿了顿,杀生丸指腹戳戳她蹙起的眉心,声音很小,“又蠢又笨,还粗鲁……一点也不像我姐姐。”
褪去人形的矜贵优雅,恢复蓬松如雪的团子原形。
额生新月的白色大狗狗,侧卧在泷姬身边,把她拢在柔软温暖的腹部,柔顺松软的长尾巴虚虚搭在她身上。
他昂着头,红色兽瞳俯视着身下的少女,沉默片刻,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舐起来……
手指好像被舌头温柔的舔舐着。
柔软的、温热的、刺刺的……
泷姬脑子晕晕乎乎的,太阳穴也一阵一阵的胀痛,她光是忍下身体的不适,不至于呻、吟出声,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完全没有经历去思考,那到底是谁的舌头。
她的意识,就像是陷入了痛楚的泥沼。来自身体和精神的痛苦,紧紧拉扯着她,让她根本没有彻底醒来的能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细微的“滋溜滋溜”声,终于将她从层层迷障中拉了出来。
泷姬睁开眼。
眼前,白茫茫一片。
分不清天地上下,辨不清南北东西。
如梦似幻。
碎金的眸子虚虚落在半空中,好半晌,涣散的瞳仁好半晌才重新聚焦。
身侧的手指,依旧在被温柔的舔舐着。
只是,对方舔舐的动作正逐渐上移,越过手背,来到肌肤更加细嫩的手腕。
而这次,泷姬清楚感受到倒刺刮拉的刺痛。
——不是妈妈。
——不是无惨。
——也不是杀生丸。
这样的舌头,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月长石会有。
泷姬猛地侧过头,因为动作太快,扯得颈骨发出牙酸的咯嘣声。
她难以置信望去。
一只皮毛乌黑顺泽的猫咪,瞬间映入眼帘。
它体态优美,长尾摆在身后,左右摇晃,显示出它愉悦的心情。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猫咪停下舔舐的动作,仰起头,露出一双宛若湛蓝天穹的漂亮蓝眼睛。
“咪。”
它歪着头,发出很轻微很轻微的叫声。
……
……
在很久之前的云上城。
与有着良好作息习惯的杀生丸不同,泷姬的日常,简直随心所欲地一塌糊涂。
她可以突发奇想,卧在月长石眼前,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它睡觉,一宿不合眼;也可以跟着月长石长蹿下跳,不到月上中天,绝对回屋;还可以兴致上来了,就去故意骚扰按时作息的杀生丸,然后,被气急败坏的杀生丸追在屁股后面咬。
她夜晚多能折腾,白天就多能睡。
别说睡到日上三竿,就连一觉醒来,已经是二半夜了,都是常有的事。
她实在太能睡了。
以至于有的时候,月长石都看不下去。
踩着她的肚子,来到她胸脯蹲下,然后,伸着头去舔她眼皮,一边滋溜滋溜,一边咪呜咪呜叫她起床……
眼尾传来熟悉的刺痛,将她从过去的回忆带回来。
泷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抬起手,紧紧抱住蹲在自己胸口,不停舔舐的月长石,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轻了,怕它消失;
重了,怕伤到它。
甚至,就连嚎啕大哭也不敢,唯恐惊吓到它。
“月长石,月长石……”
她身体不停发抖,眼泪汹涌地涌出眼眶,唇瓣哆嗦着,“我的月长石……”
她张了张嘴,试图说出内心更多的思念和悲痛,可滚到嘴边,只有撕心裂肺的嚎啕。
不能这样。
泷姬告诉自己。
好不容易见到了月长石,不应该沉浸在无用的哭泣中,然而,声带滞涩,除了哭声,再也无法吐出完整的字句。
杀生丸很不高兴。
泷姬这家伙,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家里豢养着一只由人类变成的鬼不说,在外面,还跟咒术师、阴阳师这些绝对不属于妖怪交友范围的家伙称朋道友。
只他守在她身边的这几天,就没看见一个配做她朋友的。
“她就不能安分点,有个大妖怪的样子吗?”
杀生丸简直被她气死,胡乱舔她满头满身口水,如果不是看在她重伤未愈的份上,他绝对要用牙在她身上咬出一排洞!
当然了,杀生丸不喜欢他们。
他们彼此之间,也不见得多喜欢彼此。
主屋留给杀生丸和泷姬,客人来访时,都会去往较为安静的北对屋。
源赖光携着鬼切,在确定泷姬并无大碍后,向杀生丸表达过感激之情,就告辞离开。
两面宿傩原本也是不准久待。
可耐不住泷姬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终日呼呼大睡。
原本决定一起分享的美食,也只好先冰冻冷藏起来。
“你最好保证,你说的话是真的”
两面宿傩背靠墙壁,屈起一只腿,手肘枕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暗红色的眼瞳看向下方恭敬跪坐的少年,“等泷姬醒来,你保管的食材,要是一星半点儿坏了,我就杀了你,用你的肉填补。”
那少年深深行礼:“请您放心,宿傩大人。我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自然不敢向您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