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店的休息室并不多,刚好能满足助手和学徒们挤挤。
眼下房间不够住,就连床单被罩都不够用。
露丝太太无奈从一个犄角旮旯的柜子里拿出一把上锈的钥匙。
她将埃洛伊斯与范妮这被晋升的二人分到了仓库边小隔间里的上下铺。
这上下铺与埃洛伊丝之前居住的铁床不一样。
这里的床是木头打的,年代颇久,依稀可见十年前流行的雕花纹饰,窄窄的一张,扶梯单薄,木板裸露在外,桐油漆面斑驳。
隔间的地上灰蒙蒙一片,垂在墙边的窗帘也满布尘埃。
推门而入时,扬起一阵呛人的雾。
范妮举着煤气灯先进来,挥挥面前的扬尘,上下打量一遍,不由蹙眉。
“这地方可怎么睡觉啊,连被褥都没有,都算是半个学徒了,怎么还是这样的待遇……”
能进入工作间,就算是学徒。
范妮郁闷的不行,埃洛伊斯耸肩,将露丝太太刚才嘱咐的话复述出来:
“露丝太太说,仓库虽然没有多的床单,但有许多的白坯布,叫我们自己取,将就几日。”
范妮咬咬牙,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平时那么爱干净,也能受得了这个?”
埃洛伊斯没有回答,她上前将窗帘拉开,又拿一只鸡毛掸子,拍了拍。
心道,眼下这点算什么,只要这苦吃的值就好,她穷,没得选择。
但范妮是从私人裁缝店跳槽来的。
在这之前,她已经混成一个小裁缝的助手了,一周能赚上十几美元,与家里人一起居住在一个有盥洗室和厨房的套间里。
眼下这样的环境,她实在是有些接受无能。
范妮下定决心,说道:“我回家一趟,要是有人来找,你就说我马上回来。”
这点小事,埃洛伊斯应了一声,又开始用棕树毛刷子清理小隔间内的灰尘。
打了水,上下铺位皆擦拭过一遍,直起腰来,窗外已经见黑。
裁缝店里,最不缺的东西就是布,埃洛伊斯又去抱出一叠仓库里陈年发黄的坯布。
选出几块干净的铺好,才收拾出来勉强能睡的床。
等她忙活完,范妮人还没回来。
门外,有人在轻声敲动,埃洛伊斯打开,门外站着杜丽。
杜丽见屋里只有她一人,便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范妮在哪?”
“她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埃洛伊斯如是答道。
杜丽抿唇,她原本听说范妮经验更丰富,但她不在。
“那你先跟我来吧。”
“好。”埃洛伊斯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安置好,她紧跟着走了上楼。
杜丽这才解释道:
“昨天哈尔斯叫助手赶的订单,做好之后今早立刻拿去给客人试了试,客人虽然满意,但还是又叫修改的轻快一些,要去掉一些
琐碎部分。”
“你会用缝纫机吗?”杜丽问。
埃洛伊斯点头,缝纫机发展了百年,依旧还是那几个固定步骤,逻辑没变。
“会。”她说。
杜丽松了一口气,她听说埃洛伊斯是小裁缝铺里来的,现在的许多小裁缝铺里,连个正经的缝纫机都置不起,还是靠的纯手工。
关于这订单,埃洛伊斯知道一些。
临去詹尔茨家前,她叫杜丽出门时,正碰见哈尔斯压榨他的助手和学徒,赶这衣服。
眼下,裁缝店内的格局忽变。
哈尔斯与他的助手,还有他父亲的助手,都在楼上开短会。
他们要刻不容缓,棘手地研究老裁缝没画出来的设计图。
原本老裁缝是准备今日直接将脑子里的图纸,打出样衣来的,手里刚拿上工具,就病倒了。
哈尔斯要接他父亲的工作,他父亲的助手就接哈尔斯的工作。
明日又有新的订单工期排上来,在彻底换班之前,杜丽先要处理完遗留问题。
她此刻只带了两位学徒,在拆衣服,苦恼的改设计。
将这些遗留问题弄完,等哈尔斯他们研究出图纸,做好样衣。
杜丽又会无缝衔接,带人加入到那些重要订单的制作当中。
老裁缝的那些个助手也会从协助哈尔斯的工作中脱离出来,去制作普通订单。
毕竟杜丽与哈尔斯配合惯了,裁缝们都知道,一个熟悉的助手有多重要,所以要上就是整个团队。
可饶是她,这会儿也感到有压力。
埃洛伊斯跟着进入工作间,她顺着指引坐在缝纫机后,聆听工作指示。
前面的人台边,两个学徒正抓着脑袋,面对被肢解只剩主体的衣裳,研究要如何修改到客人满意。
埃洛伊斯没有冒头说什么,她根据杜丽的吩咐,开始顺着针迹拆袖口布片的辅料,去掉一些客人不爱的装饰物,再收上边。
其实初版设计在埃洛伊斯看来十分符合当下风格,技艺无可挑剔,哈尔斯的设计也看得出功力。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希望拥有五彩斑斓的黑的人,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