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觉得自己虽然不是老板的温柔可人解语花,但适时的善解人意还是很必要。于是冷着脸,很懂事地说:“老板,你先忙,我去楼下买包烟。”
周清南摆了下手,示意他随意。
这边的程菲看见刀疤大哥要走,微皱眉,心里一下就慌了。说到底,她还是忌惮周清南,害怕跟他单独相处,看着刀疤大哥高大伟岸的背影,忍不住脱口而出:“兄弟,你不坐下来一起吃饭吗?”
对方却像完全没听见她的话,头都没回,拉开门便自顾自地走了。
程菲:“……”
雅间门开启又重新关上。
兽耳炉上方白烟袅袅,空气里浮动着浅淡的檀香味,整个雅间内都格外安静,只剩程菲和周清南两人。
周清南把两枚白玉珠随手放旁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低眸点亮,发消息,告知对方计划有变。而后又重新熄灭手机屏,头抬起来。
今天连下一天雨,气温骤降,她也换了衣服,身上不再是昨晚那套米色长裙,变成一件浅灰色卫衣和一条铅笔裤,长发随意用抓夹盘在脑后,几缕碎发沿着脸颊两侧垂落,像柔顺光滑的黑色海藻。
明明是来相亲,她脸上却仍旧不带一点妆,尽情在明亮灯光下展示自己熬夜过后的可怜熊猫眼,大大方方随便,堂堂正正摆烂。
周清南瞧着程菲,脑子里无端便升起一个推测:这姑娘昨晚应该没怎么睡觉。
因为她看上去实在是太困了。
坐下不到一分钟,她就已低下头悄摸摸地连打两个哈欠,浓密的睫毛垂掩下去,揉眼睛的指尖小巧纤细,瓷白得没有任何瑕疵,惹眼得很。
周清南右手的食指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恰好这时,雅间门又被人从外面“砰砰”敲了两下。
周清南垂了眸,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门打开,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走了进来,足有十来个,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份精致菜肴。
看着一桌子的琳琅满目的天价佳肴,程菲眼珠子都瞪圆了,心想:就两个人吃饭,点这么多菜,这个大佬是钱多得没处花还是故意显摆他的财力?真是浪费……
小片刻工夫,服务员们上完菜出去了。
周清南眉眼凉淡,给程菲倒了一杯茶。
程菲双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也没心思喝,顺手就放到了旁边。沉吟几秒后,觉得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便定定神,暗自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眼睛一闭便开口道:“周先生,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很多事情我想我也没必要再跟你绕弯子,就直说了。”
周清南那头正拿筷子夹菜吃,听见她的话,他耷拉着眼皮顿都没顿一下,点头,“你说。”
程菲斟词酌句,尽量让自己言辞委婉而恳切:“张阿姨跟我说,你在你爸妈的公司上班,家里做的是正经生意,收入不菲。但是你真实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程菲:“任何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也不是说像你们这种职业的人就不能出来相亲,只是现实摆在眼前,不管是跟你相亲的女方本人还是女方家长,一旦知道你是干那行的,估计都很难接受。你总不能一直靠着编故事在相亲市场里混。”
程菲:“你昨天晚上愿意救我,说明你内心深处应该还是有善良的一面,常言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浪子回头金不换。”
“……”
周清南一边安静地吃饭一边听对面的小姑娘说,此刻动作稍停,掀起眼帘看她一眼,没说话,眼神却漫上几分玩味儿。
视线里,那姑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神情凝重,眼神深远,大约是想到一个大好青年就这样误入了歧途,发自内心地感到遗憾与惋惜。她没勇气直视他,因而只能瞪着自己面前的一盘红烧海参,续道:“今天能在这里遇上也是种缘分。”
周清南低眸,又懒洋洋地夹了一筷子青菜。
耳畔紧随其后便响起那道清灵灵的嗓音,道:“周先生,真的是因为你救过我,我才对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话音落地,一室死寂。
天知道程菲是鼓起了多大勇气才能说出这些话。
此时此刻,她心跳急促掌心汗湿,眼睛是花的,手指是抖的,恍惚间生出错觉,觉得自己就像古时候以命死谏的大忠臣,分分钟就会被暴君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偏偏对面的“暴君”一言不发,还在自顾自吃他的饭,跟她是朵空气似的。
……有这么好吃吗?几天没吃饭了啊饿成这样?
我说这么多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滴答,滴答,落地钟的秒针跳着格子往前溜。
锦泰饭店的大厨今天有点失水准,所有菜的味道都有点偏咸。
周清南微抿唇,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拿餐巾优雅擦嘴。擦完,随手扔一边,终于抬眸瞧向她,语气漫不经心,姿态懒散恣意,浑然天成的欠扁:“说完了?”
“……差不多了吧。”程菲嘀咕着应了句。
就在这时,听见滴滴一声,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程菲眸光微动,悄悄在桌下把手机屏点亮,一瞧,是她母上给她发的微信文字消息:【闺女你又加班呢?张阿姨说那男孩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程菲:咦?
程菲呆住,回复:不对吧,我已经见到他了呀,在锦泰饭店鹤林雅间。
程母:什么鹤林呀,雅间名字叫鸫林!
程菲:“…………”???
我!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