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河边洗衣服的孙来弟“呸!呸!”两声,吐掉飘进嘴里的柳絮,扯开嗓门嚷嚷,黝黑粗糙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嘿!你们说吉家那新女婿是不是跟头前那个一样,跑了就不回来啦?”
这话一出,埋头忙碌的妇人们纷纷抬起了头。
农村娱乐匮乏,有一点小事,不出半天,整个村里都能传的人尽皆知,更何况吉家这事情闹的还挺大。
一个看着五十岁左右的中年胖妇人扭头看了眼孙来娣,提醒道:“来弟,我要是你,就少说两句吉家的事,小心翠芳收拾你。”
提到泼妇吉翠芳的战斗力,孙来弟头皮下意识的紧了紧,却不愿意在人前露怯,梗着脖子色厉内荏道:“你们怕那泼妇,我可不怕。”
另一个小媳妇刚想应和几声,一抬头,就看到吉翠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只见她黑着脸,阴森森的站在孙来弟的身后,死死的盯着她,恐怖至极。
吓的那年轻的小媳妇立马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吭哧吭哧的洗起了衣服,一声也不敢吭。
倒是那上了年纪的胖妇人与吉翠芳的关系不错,并不惧她,只是她既然能跟吉翠芳处得来,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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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转了转眼珠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来弟,你这就说大话了,我可不信你当着翠芳的面敢编排吉雪那姑娘。”
被人瞧不起,这怎么行,更何况话题人物里还有她最讨厌的吉雪那个贱人,又想到自家男人提到吉雪时那痴迷的模样。
孙来弟脑子一热,不管不顾的就开喷了起来:“当着吉翠芳那泼妇的面,我也不怵他,什么玩意儿,就我说的,吉家人都有病,5个儿子不当回事,倒是把吉雪那个贱人当个宝,骚狐狸!活该她被男人抛弃,要我说...哎哟!”
就在孙来弟大放厥词的时候,突觉背后传来一道巨大的力量,她还没来的急有旁的感受,整个人就已经被踹到了河里。
岸边洗衣服的十几个妇人瞬间哄笑出声。
常年生活在长河边,村里的人不说人人都是游泳健将,但是掉到水里基本的自救还是可以的。
孙来弟骂骂咧咧的从水中浮出个脑袋,胡乱的伸手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捋开,刚要开骂,就对上了吉翠芳那要杀人的眼神,立马被呛的狼狈的咳嗽了起来。
老太太凶狠泼辣了一辈子,饶是年轻的时候再美,现在耷拉着个脸,一脸的褶子,本就不好接近,这么一瞪眼,看着格外的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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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翠芳将人踢到河里还不解气,叉腰对着缩在河里,蔫头耷脑的孙来弟就是火力全开,问候了她家老母与祖宗十八代,那词汇量惊人的,完全不带一句重复...
再看看孙来弟,浮在水里,听着这些个刺耳的污言秽语,恨不能立马晕死过去。
足足骂了半个多小时,老太太才稍微解气的威胁道:“再让老娘听到你说我们家雪雪的坏话,就不是这么轻松就算了的,仔细老娘撕了你那张臭嘴,呸!什么玩意儿!”
说完,一双三角眼阴冷的扫视着看热闹的妇人,直到将她们看的避开了视线,才满意的冷哼一声,端起还没洗的衣服,往家走了。
留下的妇人们加快手上的动作,谁也没管还泡在水里,看着惨兮兮的孙来弟,纷纷结伴离开了。
最后那胖妇人还冷嘲了孙来弟两句:“啧...叫你嘴欠,刚才不是挺能耐,咋地,现在哑巴了?哼!”
撂下这话,那胖妇人也扭着腰,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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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留下孙来弟脸颊黑红黑红,整个人都气的哆嗦了起来,却又什么话也不敢骂出来,就怕那糟瘟的老太婆突然又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要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委实没有必要这般害怕,只是吉家不止一个老太太啊...
真真是打了老的,不止来了小的,还有更老的。
以前也不是没人不信邪的反抗过,吉家那五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凶悍,打起架来完全是不要命。
再说吉翠芳那7个姐姐,谁家要是对上吉翠芳了,那一个个的完全不要脸面,她们也不骂人,就坐在人家门口哭,最少能哭上一个月,有时候7姐妹还不分早晚轮趟来,简直能将人逼疯。
打!打不过,骂!骂不过,关键哭还哭不过,这么几十年下来,整个村子提起吉家,除了有钱,就剩下一言难尽了。
但你要说吉家坏吧,还真谈不上,只要你不主动惹上门,除了过于娇惯闺女,其余也算是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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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憋的一肚子气的吉翠芳快步的走回自己家,在门口的时候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才走进自家的院子里。
刚进院子,迎面就碰上了正在和猪食的大儿媳李红梅,没见到小闺女,吉翠芳刚才还带着点笑容的老脸立马又耷拉了下来,她问着埋头干活的大儿媳:“雪雪还没起床?”
李红梅娘家是李源村本村的,性格实诚,听到婆婆的问话,这才抬起头来,看见婆婆手里端着的衣服,她拧眉道:“妈,您咋还去洗衣服了,这种事哪里用得着您,等吃过早饭,我去就行。”
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婆婆问的是啥,想起自家那水灵灵的小姑子,李红梅笑道:“小妹起了,就是太懂事了,我心疼,刚才非要帮我弄鸡食,这粗活哪能要小妹那样的人儿动手,我让她回屋了...小妹想做这些粗活,定然是有人在小妹耳边说什么不好听的了,要是被我知道是谁,看我不撕了她...”
说着说着,李红梅想到最近越来越懂事的小姑子,更心疼了,嘴上也开始骂骂咧咧的,碰到逆鳞,老实人也是会发火的。
得!又是一个被洗脑严重的。
吉翠芳很满意大儿媳对于小闺女的维护,不过...想到方才孙来弟那杀千刀在背后编排的话,她一双三角眼里染上担忧之色,难道真的是雪雪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不行...吉翠芳将手里的木盆随手往鸡圈上一搁,风风火火的就往闺女屋子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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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怎么了?”看着吉翠芳火急火燎的样子,正俯身在桌子上描花样子的吉雪抬头望了过来。
吉雪母女住的是二楼的主卧室,她从小喜欢刺绣,为了她的眼睛着想,几年前吉家盖两层小楼的时候,为了采光好,花了大价钱,在主卧里安装了大片的玻璃。
此时清晨的曦光透过玻璃窗,清晰的映在吉雪凝脂般的莹白肌肤上,打在她那鸦羽般浓密的长睫与剪水秋瞳之上,为她那本就不似人间颜色的容貌,更添了几许朦胧之美。
这般的好颜色,别说是外人了,就是看了几十年的吉翠芳也滞了滞脚步,直感叹这两个月来,闺女越来越漂亮了。
以前也好看,但是因为沈文煦的原因,闺女整个人看着有些郁郁,有时候甚至是尖刻的...
自从两个月前闺女落水被新女婿救了后,她觉得闺女是放下了过去的事情,想要开始新生活,所以整个人才会越加漂亮...
确定没从闺女眼中看出受了委屈的情绪,吉翠芳老脸上扯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没事,妈就问问我们家雪雪,早上想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