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气从衣缝钻入, 一双手不可置信地按住了林林的动作。

她的外套是敞开的，没穿毛衣，里面不过一件单薄的格子衫, 隔着两只交叠的手, 林林感受到了鼓鼓的心跳，一时间竟不知是来自于自己的心脏，还是来自他的脉搏。

她看到乙骨忧太用一种难以置信且复杂到极致的目光望着她，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林林眨了眨眼，说：“让你心理平衡啊。”

“……什么？”

“你不就是在意上次被我看光了吗？”她的声音信誓旦旦,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的，“我现在让你看, 我们就扯平了, 可以放过我了吗？”

“……”

他的沉默如同亲手递给她的筹码，使得林林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路标, 清楚地指向如何能有效地将乙骨忧太逼到绝路, 她说：“哦对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

她的笑容有些得意：“安室透的好感度任务我最后达成了，安亭响子也是你的任务目标吧？所以才要跟我争抢她。我虽没能把她交给FBI, 但是你猜怎么，我把之前跳过的任务恢复了。”

之前跳过的任务里, 有过一条【调查黑衣组织成员Ice的真实身份】，价值10分，她现在已经知道Ice是乙骨忧太，自然是恢复即完成任务。

这场角逐, 终是她赢了。

乙骨忧太久久没有说话, 林林看到他的眼睛如同深海旋涡一般, 无边无际, 让她看不懂。

话语有时如同一把刀子，乙骨忧太觉得那大概是冰做的，否则碎片扎入身体，怎会让人遍体生寒。

如冰河一样漫长的沉默之中，林林看到有星星从他眼中坠落。

“天冷，不穿好衣服会感冒的。”他拨开她抓着衣料的手，垂着头，将她解开的扣子扣好，一颗一颗，穿上的衣服，剥落的是他的心。

“完成任务后，记得跟系统好好谈谈，可能不止有伏黑甚尔一个敌人，你要保护好自己。”他起身，将她也一起扶起。

林林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这充满了违和的样子有点让人害怕。

“去到下个世界，如果能用术式最好了，反转术式其实是可以后天领悟的。”乙骨忧太将她的外套拢好，表情和语气听上去都非常平静，“你可以试试将咒力反转，将负面情绪反过来变成正面的，负负得正。但也不要轻易尝试，不行就算了，不要为了这个故意弄伤自己。”

“……”林林听着他的长篇大论，差点脱口而出你在教我做事？

不过最终她什么话也没说，总感觉乙骨忧太现在看上去不太正常。

“以前你就总是喜欢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以后没人给你疗伤，你能学会这个也挺好的。”乙骨忧太说着，眼里透出一丝怀念和感慨，“但又怕你一旦学会就更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林林吞了下口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你说这些干什么？”

“……啊，没什么。”乙骨忧太朝她笑笑，笑容如同镶在他脸上的面具，“就是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旅行中好好照顾自己。”

林林几乎脱口而出：“那你呢？”

“我……就回去了。”

“回哪里？”

“你希望我回的地方。”

“……”

一阵风吹过，把路上所有的声音都吸走了，沉默铺天盖地压下，林林忽然有一瞬间的呼吸困难。

“你回咒术世界吗？”她不相信，“可你不是……”

“嗯，”乙骨忧太打断她的话，“我不再纠缠你了。”

“……”林林懵了一瞬，然后问：“真的？”

“嗯。”

林林觉得自己接下来的问话有点可笑：“你这就，放弃了？”

“嗯，放弃了。”乙骨忧太露出轻松的微笑，“我出来太久了，该回去看看老师同学了。”

“……”

过了很久，林林呆望了他很久，才后知后觉回过神，眼睛无所适从地眨了几下，点点头。

“哦，那帮我跟真希还有熊猫他们问好……” 林林沉默过后脱口而出，说完觉得自己荒谬可笑。

她在说些什么？

那个世界的人怎会还记得她这样一个存在呢？她从来都是所有世界的过客。

“嗯，我会的。”乙骨忧太却望着她这样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林林看着他，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摇摇头：“没有了。”

那些道别的狠话，她早就说倦了。

乙骨忧太点了下头：“那，再见。”

“再见。”

随着尾音的落下，林林和乙骨忧太先后转过身。那一刻安静的世界重新喧嚣起来，如翻腾的潮水，而湖底却安静地陷入沉睡，像是再也不会拥有波澜。

……

【恭喜您，完成《红与黑·侦探游戏》！系统进入最终核算……】

倒计时的一个多小时，林林回了趟公寓，把这个世界的东西都给打包处理了，像曾经任何一次那样，她非常地老练，和道别一样老练。

她把所有账号注销，FBI证件销毁，本来打算设置几个定时邮件和FBI同事们道别的，但后来想想也不必多此一举，FBI探员本就是个高危职业，因公殉职是很正常的事，就当她已经死掉了吧。

还好，这个世界她还算发挥稳定，保持清醒，没有产生什么过多的羁绊。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她看着衣柜里那几件给悠太买的童装，发了会呆。

……乙骨忧太一点都不冤！他可是假扮小孩子来骗她啊！！

有点良心的都干不出这种事吧？！

林林突然释然了，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等着倒计时结束，结果躺着躺着，乙骨忧太刚才的表情，说的那些话又浮现在脑海……

林林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她拿起枕头捂住了自己脑袋，心有点发酸，堵得厉害。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外头偶尔有风路过窗户的声音，黑夜于是变得很安静，林林觉得有很多东西都在这个岁暮天寒的冬夜苏醒，所有的所有的，全部苏醒。

可是苏醒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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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结束】

【系统核算完毕】

姓名：林林

身份：FBI搜查官[已完成]

HP：3121

MP：3570

攻击：3245

防御：38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