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接受着自己的平庸,却无法接受孩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平庸。
总是盼望着凭借一己之力托举起他们,温宁并不例外。
从招生办走出来的每一步都比想象中难走许多,温宁低着头,那种被命运操控的束手束脚的无力感再度浮现出来。
上一次是因为丈夫过早的死,而今,却要面对自己的孩子滞留在丈夫生前所任职的学校。
转变的机会微乎其微。
半大的孩子不得不继续夜以继日地承受着失去父亲这一角色带来的双重影响,这对于儿童心理的伤害不可估计。
不被选中的孩子却一路上不断宽慰不成熟的母亲:
“失败是常事,妈妈你别不高兴,等我小升初的时候一样能够上江城最好的中学。”
眼底夹杂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以及拼命的想要母亲好受些的想法,一并连带着将没有通过入学测试的失望掩藏得难以窥见。
可是,李澈也是表现得不在意这个最终结果,而温宁这位当母亲的就愈发愧疚。
温宁轻微地叹了口气,又揉了揉李澈的脑袋。
机会的大门始终紧闭。
穷困母子擅长做的美梦经不起现实的敲打,就此幻灭,温宁一路回想起自己的求学生涯,中考时成绩不过中等偏上,按理说只能进县城的普高读书。她的母亲当年也一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在她身上几乎倾注了一切,借钱凑齐了择校费,最终才得以将她塞进江城的一所民办重点高中去。
为此,母亲四处求人托关系,难得放下了她的脸面。
可惜,她偏偏不上进,进入烧钱的民办中学后学习分数上平平也就算了,还不思进取地想要谈恋爱。她记得那个时候大多女生都暗恋周寅初,基于一种天生的盲目从众的情绪,她便也同样宣称自己喜欢周寅初。
她以为那个目中无人的少年根本看不见她,就如同他向来看不上芸芸众生。
渺小而又不值一提。
与温宁设想的恰恰相反,在她流露出些许对他的好感以后,他便亲自找上了她,她记得他突如其来地在天台上同她讲话。
那话不是疑问句,连最起码的“我们试试”的尊重也不见得,他几乎以一种最为强势严苛的语序,直接朝她下达了指令:“你跟我吧。”
关系之初,他便带有一种近乎天然的傲慢。
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轻而易举地成了她名义上的男友,原本不好的学业、家庭更是容易动不动被人拎出来嘲讽。
直至他们分开。
在那段并不足以刻骨铭心的记忆中,他们轻率地在一起,又轻率地分手,期间,她生平头一次做不道德的事情,她拿了他妈妈给的十万分手费,原因不是别的,穷人就是那样目光短暂,能占便宜的时候,他们绝不会装傻充愣——
温宁也想过,假使她的条件和周寅初相当,同样优渥,那她一定会自作清高地拒绝。
但是她没有。
这个前要条件本身就是不存在,她和周寅初的原生家庭不同,经济条件天差地别,不然人家妈妈也压根儿不需要到他们学校找上门了。
很丢人。
拿了那笔钱的她扭头就去提了分手,她也想过周寅初无数种嘲讽自己的方式,可他眼底依旧漫不经心,似乎对分不分手这件事毫不在意。
“分,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