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华的记忆里,从前的甄桂芝刻薄、彪悍、好吃懒做,天天跟村里的女人斗嘴吵架。
兄弟三人中,甄桂芝一直都偏心他这个小儿子,无视二儿子,讨厌大儿子。
孟华不是不知道娘偏心,家里好吃好喝的都紧着他这个小儿子,过年不给大哥二哥买衣服,也得给他这个小儿子做身新衣服。夏天时,甄桂芝从不给大哥二哥零花钱,却每天给他钱买冰棍解暑。
作为既得利益者,孟华一生下来就受尽宠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孟大国结婚后,一直没生出儿子来,甄桂芝为了逼焦蕙兰吃转胎丸,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孟华不是不知道母亲的做法有问题,不是不知道大嫂可怜,可他更知道这种困境不是他能改变的。
从前的孟华只会冷眼旁观,绝不会为了大哥一家去惹母亲不开心。
可是那次他从京城回来后,甄桂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再不让焦蕙兰吃转胎丸,不再苛待儿媳妇,对三个儿子一碗水端平,孟华不再是被母亲偏心的小儿子,可他却得到了大哥的真心疼爱,得到了母亲为他争取来的读大学的机会。
他从前是母亲手里的风筝,如今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爱从枷锁变成了托举,孟华也开始审视自己与母亲的关系。
也就是这时才发现,他对母亲的关注太少。
或许在他看来,一个日渐老迈的母亲,绝不值得他绊住脚步,给与过多的目光与注视。
甄臻正在搬花生,这花生挺沉的,孟盼弟过来搭了把手,她刚走两步,手里一松,再抬头,就见孟华单手把麻袋捞了过去。
孟华看着瘦,肩膀也不算宽阔,衬衫衣袖被卷上去,露出结实的胳膊肌肉,看着挺精干的。
甄臻拍拍孟华的胳膊,直啧啧:
“不错,看着是白斩鸡,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孟华勾唇,“娘,您也太看不起我了,好歹也是农村干农活长大的,哪能没点力气?”
甄臻心说你这菜鸡,才干过几天农活?
孟华被甄臻嫌弃的表情刺激到了,故意露出结实的臂膀。
孟华还没来得及得意,孟大国就走过来。
他一身腱子肉,肩膀宽阔,双腿修长,肌肉结实,小麦色的皮肤散发着野性。
孟大国身材有男人味,长得也俊朗,他一手捞起一个麻袋,把麻袋放到库房,又走回来,表情变都不变。
甄臻指着大儿子笑:“你这肌肉还得练练,至少要像你哥这样。”
孟华有些吃味。
“二哥还不如我呢。”
“你也就能在你二哥面前找找存在感了。”甄臻笑。
甄臻去井水边洗了手,又把买好的冬虫夏草拿出来,这是她准备带去谈家的礼物,这种品相的冬虫夏草,放在后世至少好几万一两,这年头却不值什么钱,就是得提前托人买,不然买不到这么好的
品相。
甄臻这两盒冬虫夏草,还是在羊城时无意中收到的,放在空间里一直没拿出来,这次正好带去谈家。
“娘,这不便宜吧?”
孟华走南闯北,也是个识货的,他经常买冬虫夏草送礼,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么好的。
“是不便宜,这不是你结婚么,也算是聘礼了。”
孟华原想着送点老家特产就行了,他跟谈文音没有多深厚的感情,结婚就是走个过场,可他娘倒是比谁都认真。
“娘,这么好的虫草,谈文音根本用不着。”
“她要是不吃,就给你岳父吃。”
“我岳父?”孟华笑了,“娘,冬虫夏草可是壮阳的,我送这玩意给我岳父,这不是要他半条命吗?”
甄臻瞪他一眼,“礼物送到就行,我还包售后?”
孟华干笑。
甄臻又带上几包干货,把准备带去的礼物打包好放在一个箱子里,又从柜子里摸出一个本子出来。
“娘,你看什么呢?”
“看你的彩礼清单。”
“彩礼?”孟华愣了愣,“这事我忘了跟您说了,我跟谈文音说好了,彩礼和嫁妆两免了,您什么都不用准备,回头我送一套首饰给她,不比彩礼贵多了?”
孟华肯让孩子跟谈家姓,已经算让步了,谈征是个讲道理的人,知道孟华他爹死得早,家里兄弟多,条件不好,主动提出彩礼全免,酒席钱也由谈家来出。
孟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是打算上门吃软饭的,那就把软饭吃到底,总不能自家出钱出力,什么礼数都做周全了,还让孩子跟女方家姓吧?
甄臻瞪他一眼,“人家不要是人家懂事,我们一分钱不给,那就是我们不懂事了。”
“娘,您想多了,谈征跟我爸是战友,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咱家在县城开店,条件好了,没道理还跟人家装穷,”甄臻拍拍他的手,低声道,“你跟谈文音过日子,家里没点资金可不行,娘不过是以彩礼的名义,帮衬你们一点。”
孟华心里不是滋味,他做玉石生意,赚的可一点不少,他娘不让他帮衬家里就算了,还想方设法来帮衬他。
“娘,我一个当老板的,哪里需要你帮衬?”
“当老板了不起?当老板也需要人疼啊!谁家儿子结婚,当娘的不表示表示?”甄臻笑着塞了张存折给他,“这里有五千块钱,钱不算多也不算少,你拿去给你媳妇,就说是我给她买糖吃的。等到了京市,你再托人买点烟酒备着。我们家虽然条件不如他们家,但你结婚也算是个大事,不能叫人看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