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意说道:“……是的。”
像是生怕季景山会直接把他杀了似得,李长意又补充道:“只是推迟上线而已,我会让调查委员会以最快的速度把戴钥以往的成果审查一遍,自科基金和其他各机构那边,我也会加急疏通。平常至少得半年,但我能在三个月内搞定。”
“内部审查委员会是怎么能让这个结果通过的?”季景山问道。
这样一个直接戳中了
痛点的问题让李长意神色一凛,他说道:“调查委员会的主席是图子楠,自科基金那边派过来的人本来就和我们不对付,至于柏塔代表……我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看着季景山愈发阴沉的脸色,李长意接着说道:“或许你也应该查一查柏塔内部……”
“杀了他们。”季景山说道。
李长意怔了一下:“谁?”
“那个柏塔的代表,还有图子楠。”季景山说道,他的神色阴冷,金色的眼眸如同暖色的坚冰,语气平淡,几乎听不见什么杀意和戾气,如同在谈论天气,“和柏塔作对,总要付出代价。”
“……柏塔的代表也就罢了,图子楠我们真的要动他?”李长意都被这个堪称疯狂的举措震撼了,“你想过后果没有?”
“后果?”
季景山轻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需要考虑后果了?”
李长意心下极其不可思议,但表面上却只能保持平静,避免让季景山本来就不太正常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如果要杀掉图子楠的话,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动他风险太大了。”
“为什么控制不好舆论?”
李长意怔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季景山是已经意识到不能动图子楠的重要原因是舆论影响过大。
他连忙让自己跟上季景山那无比跳跃的思维:“飞耀那边的问题,我的团队和他们联系过几次了,他们不肯配合。”
“飞耀和柏塔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是什么让他们选择不与我们合作?”
“……”李长意陷入了沉默。他想着,如果我特么什么都知道的话,还来找你做什么?
但季景山显然也没有指望他真的能回答。
他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随即闭上了眼睛,扶住了桌沿。
“……天赤道有飞耀的股份。”他说道。
听季景山这么一说,李长意便立刻反应过来:“天赤道在而我们作对?!”
对了,这就能说得通了。他们亲自下场帮潮汐瞭望站台,甚至主动想要无条件注资他们——
李长意总是不愿意往对自己绝对不利的方向去思考问题,这是他趋利避害的本能。但到了此时此刻,他也没办法忽视这已经糊到脸上的恶意与敌意了。
“为什么……”李长意迷茫道,“我们和天赤道……从来都没有交集,我们根本没有利益相关。投资潮汐瞭望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舆论上与我们作对……?”
若是在平时,柏塔根本不会畏惧天赤道这种连实体产业都没有的投资控股公司。
但此时此刻正是临星城最动荡的时刻,也是柏塔正处在舆论风口浪尖的时刻,更是他们孤注一掷、走在悬崖边、不疯魔不成活的关键时刻。
他们经不起节外生枝了。
可越是紧张的时刻,来落进下石的人便越多;当情况有可能变得更糟时,它就一定会变得更糟。
季景山没有说话,他只是闭目站
着,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晕眩造成的头痛欲裂的感觉才慢慢消解,但愤怒依然尚未褪去。他睁开那双金灿灿的眼眸,如同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望向了水榭的方向。
他看见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孩安静地坐在水榭的护栏旁边。风铃悬挂在她的上方,清凉的风吹过,掀起了她耳旁一缕柔软纤细的黑发,也吹响了清脆风铃的歌声。
她遥遥地望着他,似乎有些好奇,也有些疑惑,在意识到他的注视后,她自然而然的移开了目光,嘴角却隐约浮现了一律笑意来。
那一瞬间,他忽然在心头升起了一阵难以忽视的恐慌来,几乎让他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义眼的现实增强模拟界面上,维生系统已经开始提示他心跳过速,激素分泌异常了。
到了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今天自己出现异常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在听见李长意说到全域健康监控系统出了问题,需要延迟上线之后,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这会对他的计划造成的后果,而是——
他赌输了。
他没能在夏年羁押期结束之前兑现他说过的话,他没能在期限内控制住临星城的几乎所有人。
于是,他所考虑的第一种后果,便成了如何将夏年继续留在这里,不兑现他赌输之后的承诺。
他绝对不会放她走。
他绝不会。他宁可杀了她,把她的尸体留在这里,那也至少是将她的一部分留下了。
他绝不会让自己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