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驿馆的人传话,说是愿意来见您了。”黑衣人单膝跪在青瓦屋檐之下。
桌前风炉正炽,一小童蹲在墙角边,将烧开了的提梁壶拎到地上。
“水开了,少爷。”小童说。
“将玳瑁茶盒拿来,青瓷茶盏,配白牙莲花纹的茶托。”
“哦。”小童应了一声,心里默念着。他也是习惯了自家少爷的讲究,屁颠屁颠忙着去准备了。
“明日午时,让她一个人来这里。”青年手里捏着一串白玉珠,光洁漂亮的下巴微微昂起。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样,他已经将明日见面的地方布置妥当了。
“是。”黑衣人收好信纸,退下。
也就过了一炷香多点的时间,写着“午时,抱月楼,一人来”的字条就传回到了林昭昭手里。
“谁给你的?”
“就是按少爷您吩咐的,我去了那戏台子一趟,给了唱戏的赏钱,说想请他们到驿馆来唱戏。然后我就发现自己袖子里多了张字条。”苏合说。
“他手下的人还真神出鬼没的。”
和姬有光那边顺利接上了头,林昭昭就去找旭烈格尔,告诉他明日午时自己要去抱月楼见姬有光的事。
“我是想以林昭昭的身份去见他。”
“你非要见他不可吗?”
虽然有林昭昭再三保证,但旭烈格尔还是对林昭昭这个“同窗好友”十分膈应。
至于外面疯传的那些戏文,他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管外面风言风语,反正没几l日他们就要离开朔平城了。
“你也知道以前在京城里我日子不好过,人嫌狗弃的,姬有光算是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如今他当了状元郎,却没忘了过去这份情谊,还特意寻我踪迹。虽是误会一场,但也能看出其用心,确实是把我当朋友的。”
林昭昭没有隐瞒,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给了旭烈格尔听。
“我这辈子没什么朋友,姬有光他勉强算一个吧。我这次去见他,也只是想同他报个平安,让他别再为了找我费心费力了。”
旭烈格尔沉默了,看着林昭昭恳切的神情,他没有再出言阻止,只是嘱咐林昭昭去赴约的时候,带上一队人马,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好,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林昭昭全都一一应下了。
第二日沐发沐浴后,林昭昭卸下了发簪,重新戴上男人的玉冠。
他没再穿色泽艳丽的锦绣长裙,而是换上了一套月白色淡金云纹的圆领袍,腰间套上玉勾带,恰是一幅“才子词人,白衣卿相”的俊美模样。
当他执扇走出驿馆大门时,守卫的士兵皆是一愣,完全没有发现刚刚走出去的俊逸公子就是他们的血狄国后。
“你们在此处等我。”
“是。”
安排好跟着的人,林昭昭仰头瞧了瞧天色,打算等午时独自上抱月楼赴约。
然而他没有发现的是还没到饭点,这
抱月楼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其中就有乔装打扮过的旭烈格尔和达日巴特。
“血狄国后出场的阵仗还真是大了,这格日勒汗还真是将这女人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派了这么多人来,就好像我会要了她的命一样。”在抱月楼的天字包厢里,姬有光透过一道斜窗往大堂里望。
“要将他们都赶出去吗?少爷。”黑衣人站在一边,这抱月楼是他们自家的生意。
“赶什么?来者是客。全都请进来好了,多上些好菜好酒,反正他们血狄人兜里有的是银钱。”姬有光勾了勾嘴角,淡漠收回目光。
“什么时辰了?”
“午时一刻。”
“我们楚楚夫人还真是沉着住气。”姬有光摩挲着手里的玉珠链,一颗颗从食指腹推过,“我这给她备的好茶都放凉了。”
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他还没第一次这样等过什么人。就连当时宫中传他殿试的时候,也是一群达官显贵等他喝完了茶才不紧不慢地入的殿。
“爷,有人来找你了。”门外传来婢女的通传声。
“不是让你们直接领进来吗?”姬有光蹙眉,语气略带不悦。他不喜欢蠢人,特别是一件事来回请示他的人。
“爷,来找您是位公子。”
“什么?”
“林昭昭,林公子,要放他进来吗?”
姬有光沉默了好一会儿,“……进。”
“林公子久等了,我家少爷正在楼上等您。”林昭昭跟在侍女身后,他也来了朔平城不少次了,还真没想到这外面瞧着其貌不扬的抱月酒楼里,居然还藏着如此雅致静谧之处。
“林公子请。”侍女为他推开门。
林昭昭深吸了口,走了进去。一道清俊身影立于彩刻山水屏风前,墨色银丝鹤纹的衣摆在风力微微起伏。
林昭昭往窗口望去,记忆里的青葱少年长高了不少,穿着也是人模狗样,还有那张和过去一样俊得人神共愤的脸,估计现在走在京城街上也会惹得一众小姐们驻足回望,小鹿乱撞吧。
分别了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多大变化,同窗契友,扶持同门的日子一下子又拉回来眼前了。
“阿昭。”对面先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