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翘猛地转过头,原来是刘曜不小心碰到扶手椅边方桌上的白瓷茶杯,茶杯溅碎在地了。
刘曜如今的神色还是很平静,不过他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若说刚才唇瓣上还有一点红,现在则是一点都没有了。
沈云翘倏然转身往回走,她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也害怕刘曜出了事,她心一横,道:“陛下,太医既然还没来,臣女先给你把把脉吧,臣女外祖父是漠北的名医,我也会医术的。”
话落下,她伸手想摸刘曜的脉搏。
刘曜下意识把胳膊往后缩了缩,只他表现得虽然云淡风轻,但随着他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似乎都有千万刀刃向他戳来,四肢百骸都在疼。
沈云翘眼睛一眯,竟是个不听话的病人,她再度出手扣住了他手腕。
刘曜挣了挣,没挣出来,他突然低头笑了声,放弃了挣扎,任凭沈云翘手搭在了他脉上。
沈云翘见状赶紧探他&#30
340;脉搏。
刘曜头还是很疼,胸口更是翻江倒海,五脏六腑好像都绞在一起了,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痛意。
可刘曜此时顾不得那些痛意了,他舒展开身体,懒懒地靠着圈椅椅背,津津有味地盯着沈云翘的脸,她正垂眸给他把脉,花瓣样的唇紧抿着,是很认真地在给他断脉。
他一眨不眨盯着她,终于,几瞬之后,他看见沈云翘的脸色变了,刘曜道了声果然,脑子里瞬间兴奋起来,后背毛孔更是不受控制地张开了。
他死死盯着沈云翘,不愿意错过她分毫表情。
沈云翘医术不算顶尖,尤其是不会开药,但断脉优秀,指腹下的脉,混乱若走珠,时有时无,甚至偶尔还能摸到两条脉。
她不死心地换了一只手探上去,还是一模一样的结果,这是……
“陛下,你平时有什么不适吗?”除了把脉,望闻问切也很重要。
小蠢货还没发现危险啊,刘曜只好配合回答,“有啊,时不时浑身疼痛,如千刀万剐。”
沈云翘手再搭上他脉搏,很有名医的姿态问,“持续时间多久了?”
“三年。”
三年,沈云翘陷入了深思,与此同时,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刘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事。
刘曜脸白得渗人,见她看来,却对她挤出了个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来。
沈云翘触火般松开了摸着刘曜脉的手。
“朕的病怎么样了……”刘曜神色温和得像春风。
“臣女医术绵薄,看不出来陛下是什么病。”沈云翘呼变得吸急促,神色也不安起来,“还是等太医来为好,臣女出去看看太医来了没。”
话没说完,沈云翘赶紧起身往外走,只是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紧紧拽住了,沈云翘身体僵硬了起来。
“想跑?”刘曜声音懒洋洋的,从她背后传过来。
沈云翘后背开始冒汗,她急切地想否认,“没有,没有想跑……”话说一半,门外这时间忽然响起一道叫陛下的声音。
一道细微的推门声响起,沈云翘慌忙抬眸,御前总管赵得信带着太医站在了门口处。
“太医来了,臣女先告退。”沈云翘赶紧说,说完连忙将手从刘曜冰冷的掌心里抽出来,然后转身跑出了房间。
刘曜垂下眸,空荡荡的掌心还带着点暖意,他微微合拢手指,微不可见地牵了下唇。
赵得信很意外沈云翘怎会在此处,但见陛下脸色白得像纸,不敢耽误,立刻让王太医上前。
王太医则是一惊,陛下毒发时的疼痛可谓剜心剖肺,尽管忍耐力强,然而每次毒发心情都不太美丽。
可是这次……
王太医揉了揉眼,他似乎从陛下的神态里看见了一丝丝惬意?
刘曜见他杵着当桩子,淡淡扫了他眼。
王太医登时回过神,赶紧取出脉枕置于刘曜手腕给他把脉,同时心里一咯噔,他以为陛下的愉悦来源于这次毒发变轻了,可根据脉相,并非如此。他抬眸望向陛下的脸,天子微微垂下眸,漆黑眸中拢着笑意,王太医顿生出整背冷汗,他拿出一个太医应该有的专业素养,“微臣要为陛下施针。”
刘曜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
房门已被赵得信关上了,沈云翘站在门口的走廊上,心慌意乱地走来走去。
沈云翘心情烦闷地像是灌了铅,她
有些后悔刚才太冲动了,刘曜是什么人,他是皇帝老爷,又不是他在漠北遇到大叔大爷,他的脉是她能随便把的吗?他身体状况是她能随便知道的吗?
沈云翘拍了拍脑袋,烦躁地在楼梯口想来想去。
不知多久之后,背后传来一道推门的吱呀声。
沈云翘眉心不安地跳了跳,她缓慢地转过头,看见王太医拎着药箱走了出来。
王太医对她轻轻颔首,便往楼下走去。
沈云翘也没从王太医的表情里得到太多信息,她定了定神,扭头朝房间里看去,瞬间就看见了坐在扶手椅上的刘曜。
刘曜似是察觉到了目光,他头往上抬,刹那间,沈云翘对上了他漆黑的眼。
他已经好多了,一袭深红色阔袖云锦龙袍,眉目中的风流瑰艳显露无疑,只脸色还有些苍白,可这份苍白无损于男子美色,凭添一份脆弱美感,令人想揽入怀中,轻言细语好生照料。
可沈云翘看着他,只有害怕,他觉得他像只磨爪子准备狩猎的老鹰,而她就是那只可怜兮兮的猎物。
她心跳更快了,犹豫踟蹰了半晌后,沈云翘脚步沉重地进了房间。
她在距离刘曜六七步时站定,半晌后,她组织好措辞,正想启唇,刘曜轻笑了一声,先她开了口,“沈姑娘,你选吧。”
“选什么?”沈云翘怔了怔。
刘曜目光锁住她,唇角含笑道:“匕首,毒药,白绫,选一种自裁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