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奴才,嚣张的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见他还不起来,太监嘲讽道:“真当自己是主子?陛下赐你宫中偏僻的南陵殿还不知是何意?”
“这南陵殿旁就是白室,知道那是什么地儿吗?宫中专收死人的地方,时候到了一并送去乱葬岗。”
“你倒是命硬,这样都还不死。”
“这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你这条命与太子殿下命格交错,不能由旁人干涉生死,只怕陛下早就一尺白绫,一杯鸩酒了结了你。”
……
云洛亭离的很近,这些话也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
他心下不免惊诧,这太监竟是丝毫不遮掩,直白的诅咒皇子去死?!
太监如此态度,想必小皇子被这样对待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都没人管吗?
纵使消息闭塞,外面也未必半点消息都不知。
皇室尊严又在何处?
简直像是从未将这位皇子认作皇室之人一般。
跟刚才对待太子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云洛亭轻眨了下眼睛,有些想不通,拥有灵眼的皇子,应当是修炼天赋极佳的苗子,为什么会被当成废品一般丢在这不见人烟的宫殿。
突然,只听不远处‘砰’的一声。
太监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篮子,篮子中的饭菜尽数扣在了地上,最上面的馒头硬的和地面磕碰发出响动,径直滚了出去。
隔了这么远,云洛亭隐约都能嗅到那饭菜散出的怪味。
馒头滚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太监的咒骂声似乎惊动了昏迷的皇子,裴玄迟指尖微动,几分挣扎间缓缓睁开了眼睛。
观及眼前景色,裴玄迟眼底略过一抹诧异,他骤然闭上眼睛,遮住思绪翻涌的眼底。
半晌,他嘴角勾起一抹满含冷意的嘲讽。
他居然……还活着。
太监见他醒了,更是埋怨道:“宫中设宴,哪不是热热闹闹的,就连冷宫伺候的侍卫都得了赏,我守着你这么个将死之人,白白浪费功夫,简直晦气!”
闻声,裴玄迟蓦地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说你个废……”太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玄迟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慌,后颈发凉的感觉让他几乎站不稳。
太监强撑着咬牙道:“看、看什么看?你还想打我不成?”
“瞪我倒是挺有气势,想必也是不饿,过来给你送吃的,当真是晦气!”
说着,太监踩着地上的饭菜碾两脚,怨愤的走了,动作间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云洛亭蹙起眉头,饭菜和泥土都掺到了一起,这东西怎么能吃呢。
那个皇子,虚弱到抬手的动作都无比缓慢,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进食,站都站不起来,又怎么跑得了……
云洛亭想了想,叼起来不远处的馒头,朝着小皇子跑去。
---
裴玄迟靠在树上冷眼瞧着地上那摊发酸的饭菜,思索间不由得好笑。
没想到,他那不堪回首的一生,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上辈子,他虽贵为皇子却因为体质无法修炼,出生便被钦天监算出灾星降世。
母妃因此对他嫌恶至极,父皇下旨将他囚于南陵殿。
年少时受尽欺凌,天生灵眼在年满十八时被太子硬生生剜了去借以提升修为,双目失明身体孱弱,地位低微皇宫里人人都能踩一脚。
母妃知晓却不制止,反暗地里促使一切发生,恨不得他点承受不住自·尽。
及冠之时,他以命为注与魔族交易,修为大成之时,他一夜屠尽皇宫,登上魔尊之位,站在权力之巅横扫修真界。
权势在手,万人之上,不死之身,生命漫长且乏味无趣。
裴玄迟倍感厌恶。
恰逢正道仙门打着为天下苍生灭魔的旗号挑起争端,裴玄迟索性与其同归于尽。
魔气荡开,扫过之地寸草不生,泯灭了整个修真界的生机,用不了多时,修真界便会走向灭亡。
裴玄迟抱有必死之意,可眼下……他却重生了。
重新回到了这个囚·禁他二十余年的牢笼。
看着太监离去的背影,裴玄迟面色阴鸷,杀意滋生蔓延。
除掉他,然后撕毁神识,以身躯为引,魂飞魄散为契,消弭天地。
让这个充满污秽与不堪的世界,就此消失。
永不复存在。
我才不需要重生,也不想让这个扭曲恶心的世界继续存在。
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
早该消失。
……
裴玄迟强行凝聚体内最后一丝魔气置于掌心,孱弱的身体无法支撑,喉中泛起血气,他缓缓抬手——
突然,一抹白色在眼前划过,随后掌心感到稍许暖意。
毛茸茸的触感自指尖传来,轻扫而过,留下的感觉却犹如绕指般明显,裴玄迟身形瞬间僵硬。
翻腾肆虐的杀意猝然顿住,动作凝滞间茫然之意滋生。
小白猫仰起头,“咪!”同时用爪子拍了拍他。
柔软的肉垫抵在掌心,裴玄迟动作缓慢且僵硬的低下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清澈漂亮的淡蓝色猫瞳中。
淡淡的灵力从掌心散开,柔和的灵力融入翻滚的魔气。
四目相对间,糟乱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像是一汪清泉柔和的包裹住滔天火焰。
这、这猫……?
不可一世的魔尊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云洛亭没有注意到裴玄迟的变化,见他注意到自己,便用爪子扒拉了两下,想让他将手放下来,“喵呜!”
裴玄迟怔愣着还没回过神,强行凝聚起的魔气消散,手上失了力气,不由自主的顺着小爪子的力道放下。
冰冷的馒头旋即被放入手中,毛茸茸的爪子抽身而去。
给……他的吗?
裴玄迟下意识蜷动的手指,指腹擦过肉垫,本意想握住猫爪,但看起来
却像是想要握紧失而复得的馒头。
云洛亭只当他是太饿了,也没有多想,转身走向墙边,想着趁他吃东西的时候先去外面盯着。
‘别走。’裴玄迟见状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太久未饮水,开口间喉咙干涩的可怕。
他强压下不适,轻声说:“那个……”
云洛亭脚步一顿,回身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年歪了歪头,“喵~?”
你在跟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