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与潇是在这个时候接到家里的电话的,接完以后,韦安如看她脸色就不对了,问她:“怎么了?”
她缓了会,组织了下语言,尽量冷静地说:“我外婆去世了。”
费娴看见她的眼眶红了,但是没有流眼泪,好像还沉浸在不可置信里,一旦流泪,这件事就会成真。
“那你得赶回去啊,你外婆跟柳墨……”
慕与潇说:“也是柳墨外婆,她也会回去的,我给她打个电话。”
说完慕与潇就直接离开了,在场的两人也没了胃口。
韦安如都有点难受了:“怎么这么突然,前几天还说在住院,潇潇打算忙完就回去看看呢。”
费娴叹了口气:“那她该遗憾了
,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两个人静默了会,费娴忍不住说:“但她刚刚说,那也是柳墨外婆的时候,我还是心惊胆战了一下。”
韦安如瞪大眼睛:“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但是勉强算表姐妹,没血缘关系,跟‘也是柳墨外婆’的冲击力不一样。”
“是。”韦安如喝光了剩下的饮料:“这两人挺酷的,这趟回去,希望别让人看出来。”
然后她就把上次回去,遇到的抓马的事跟费娴聊了。
费娴乐得肚子都疼,尤其是慕与潇一头橙发,还被她妈妈误会抽烟那里。
虽然韦安如也是听慕与潇说的,但她转述起来绘声绘色,比说书的都精彩。
慕与潇的大惊失色,慕妈的暴躁如雷,柳墨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二人形象跃然语上。
听完笑完,费娴忽然收声,“人家外婆刚走,我俩在这谈笑风生,是不是不太好。”
“还好吧,虽然我心疼与潇。”
韦安如想了一下:“但也不是咱外婆,咱俩也没当着她俩面笑。”
“这倒是。”
联系上柳墨以后,两人决定立即收拾东西出发,绍城见。
前半段路,慕与潇安静地开着车,整理自己的情绪。
她想了很多跟外婆的事,难过得像被油腻腻的塑料袋子包裹住,那种想痛哭又总觉得还差一点的感受,让她难得生出些烦躁。
后半段路,她理得差不多了,开始与柳墨语音。
柳墨很关心她的情绪,因为那毕竟是她的亲外婆,柳墨理所应当的认为,她会更难过。
慕与潇闷声说:“我觉得我很难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可能是没有太悲伤,我不孝顺。”
也许人得承认,心肠有时候可以很硬。
如果跟父母关系一般,亲爸妈走也不见得会掉眼泪,隔辈的长者离开对年轻人而言更是无关紧要了。
柳墨告诉她:“有时人在真正悲伤的时候,就是掉不出眼泪的。不要用眼泪去衡量孝顺与否,我知道你很在乎外婆。孝顺也不一定就是好词,挣来了没有实际好处。”
柳墨因为工作,比慕与潇晚到家一个小时。
那个时候,慕与潇已经痛哭过几场了,眼圈红红地,蹲坐在角落里,看见她的时候好像更委屈了。
柳墨走到她身边,学着她,蹲坐在那里。
两人没有说话,互相陪伴着安抚着彼此的悲伤。
现场哭得最大声的是张萍跟张俪,姐妹俩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也没人会去揣测,她们是故意在比谁更悲伤。大家都很理解,失去母亲的女儿,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慕与潇的悲伤和眼泪,有一半是看到妈妈在哭,心疼导致。
她妈妈没了丈夫以后又失去了双亲,身边最亲近的人,只剩下她这个女儿了。
这种共情母亲导致的情绪波动,让她在看见柳墨关心备至的目光后,生出了一种愧疚感。
以及茫然,那种快要喘不过气的茫然。
她爱她妈妈,也爱柳墨,但是当一个场合同时出现妈妈跟柳墨时,她会本能地觉得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在她跟柳墨确定了关系,在柳墨毫不吝啬地关注她时,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强度。
她忽然有点讨厌自己了。
总之这一晚,在亲人离世的阴影之下,她也变得雾蒙蒙的。
柳墨感觉到了。
柳墨在只有她们俩时说:“这几天,我们时间充裕,难过之外,可以考虑清楚。”
“考虑什么?”
“考虑我们,我们真的想好了以后要面对什么吗,是坚定不移,还是一时欲望驱使。”
柳墨淡淡地说:“我觉得你今天就已经在考虑了。”
春天毕竟过去了。
“我没有。”
“你有。”
慕与潇与她四目相对,坠入那片冷淡里,凉意透骨,不知该说什么。
但还是否认:“没有,我不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