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处理过腿上的伤口,天色已近黄昏。
窗外余晖洒落,在铜盆里映着金红交加的摇晃水影。
沈苍给江云渡盖上被子:“躺好,没我的允许,不能下床。”
说完,在江云渡嘴里塞了一粒药,才端着盆转身走向门外。
他刚跨出门槛,看到家家户户飘起炊烟,也走到厨房。
但走到灶台铁锅前,对着满屋造型奇古的炊具,沈苍沉默一阵,转身取了钱袋,出门采买。
一路上,不少人向他打招呼。
“沈大夫!”
“沈大夫也到东市买东西啊!”
沈苍一一应下,跟着人群走到东市,买了两人份的成品晚饭,正等打包,听到身旁两个人闲聊。
“听说了吗,云龙军又打胜仗了!”
“那你就没听说,云龙军统帅江云渡将军遇袭,如今还生死不知呢!倒是想害将军的人...
,不知逃到了哪里,上边发了通缉令,说是抓到了重重有赏。”
“有赏金?画了像没有?”
“没有,只说可疑人等一律报告衙门,自有人来抓。”
听到这,沈苍敛眸。
“沈大夫,您的肉!”
“谢了。”接过店家递来的纸包,沈苍转身折返。
路过告示墙,他看了一眼,果然有两张字迹还新的通缉令正在张贴。
迎面一个男人正要拐过去看看,同伴一把拉住他:“上边的赏金咱是没那个福分拿了,还是去老刘头家赶赶喜气吧!”
“什么喜气?”
“你还不知道呐?老刘头家的儿子,都一个月了,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今天眼看就要不好了,突然睁眼从床上爬起来,老刘头两口子都说是神仙显灵,要请酒呢!”
两人边说边从沈苍身旁走过。
沈苍也拎着饭菜回了院子。
好在江云渡脾气不小,但还算听医嘱,躺在床上没再乱动。
他把菜和馒头装盘,干脆在床上支了个矮桌,递给江云渡一张手帕:“擦手吃饭。”
江云渡看着桌面饭菜,将手帕放置桌角,一时没有动作。
修真者服气辟谷,他从未食人间百味,如今一世凡人,尚未习惯。
沈苍没注意他的习惯,吃完才问:“外面在通缉一个袭击什么江云渡将军的人,是你吗?”
江云渡反问:“若是我,你当如何?”
沈苍擦了擦唇角:“扭送你去衙门。”
“……”江云渡缓缓握紧手中竹筷,冷声道,“不是我。”
沈苍说:“那你最近也别出门,对外就说是我远房亲戚,免得让人怀疑我私藏逃犯。”
江云渡语气仍然泛着冷气:“为何不送我去衙门,也好让你安心。”
“因为你说你不是。”沈苍含笑看他,“我信你。可以吗?”
江云渡五指力道骤然松开,薄唇微抿。
“快吃吧,菜要凉了。”
沈苍说着,出门去院子里把晾晒药材的簸箕架移进药房,在里面待了许久,出来拿药经时随手收了矮桌,又回药房顺便煎了一副药,端来递给江云渡。
“喝了它。”
江云渡抬手接过,只喝一口,眉心紧蹙。
见他要半途而废,沈苍抬起药杵撑在碗底,拦住他的动作,抬起碗帮他一饮而尽。
江云渡沉着脸把空碗放下,面前又递来一颗蜜饯。
他抬眸。
沈苍笑问:“吃吗?”
江云渡看着他,心中悄然划过一抹异样。
他的相貌、神情,和此生此世略有不同,却和轮回外别无二致。
沈苍挑眉:“江叶青?”
江云渡从他手里接过蜜饯,还没说什么,沈苍已然转身。
在院子里洗漱过,沈苍再示意江云渡漱口擦脸,就脱了外袍挂在衣架。
他正要上床,江云渡道:“出去。”
沈苍把他推进内侧,动作未停:“这里只有一个房间。”
修为尽失,被伤势阻碍,江云渡只能黑着脸任他摆布。
见他果然躺到身侧,江云渡掀了被子。
“去哪?”
江云渡并不看他:“与你无关。”
沈苍躺在床上,也不再管他。
脾气大总要找办法克服,在外面冻一夜就知道被窝的温暖了。
...
然而没到一夜。
半夜。
披着冷白月光的人影回到卧室,走到床边。
从未感受过的寒意仿佛从四面八方钻入衣襟缝隙,唯独心底仅剩的理智让他犹豫。
“上来吧。”
江云渡面无表情,脱鞋躺到沈苍身旁。
黑暗里,身旁传来一声浅淡轻笑。
江云渡闭眼,敛起眸底的一闪而过的恼意。
“晚安。”
心间不自知的烦闷莫名被轻易抚平,江云渡没有开口。
沈苍听着身旁的呼吸声,最后看一眼熟悉却陌生的房梁,也闭起双眼。
失去记忆的清醒维持半夜,此刻终于涌上困意。
良久。
他听到耳边传来江云渡低沉的声音。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