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沈苍看着面前的青年。
自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按理刘武阳的病情应该有些起色,但只从面色来看,好像不仅没有好转, 还略有加重。
昨天他施针时,刘武阳的脸色还没有此刻这样难看。
脉象有异?
“我——”
“先过来。”沈苍打断他的话,示意他跟到桌边坐下,“我给你把个脉。”
听到把脉两个字,千戟脸颊有几不可察地一瞬抽动。
每次帝君为他把脉,带来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沈大夫……”
沈苍已经在他身前落座:“手。”
千戟无可奈何, 咬牙伸手搭在桌面。
趁沈苍敛眸听脉的间隙,他转眼打量着这个院落。
来之前,他已从这具身体父母口中探听出关于“沈大夫”的一切。
一个外来的游医, 四年前来到宁安村,被一个大病的孩子绊住,治了许久,从此在村子里定居,一直独来独往,除了出诊, 不常与人打交道, 但医术高明, 为人仁善,医药费用总是收得很少, 整个村子又有大半都被他治过病,是以很受敬重。
如此备受尊崇的人若死于非命,定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千戟决意来此, 正是为假意亲近, 才好虎口拔牙。
他心知出此下策必定危险重重, 可两度事败,两位帝君又不肯分离,他也不再有旁的方法,只有这一招,或可迷惑帝君,令他便宜行事。
帝君凡间住所,是他用作埋伏的最佳之地。
千戟正观察地形,视线飘向窗边,冷不丁对上窗内那双冰雪似的无情眼睛,上身猛地坐直,手腕一颤。
沈苍抬眼看他。
千戟低着头,腕间的脉搏还残留着他刚才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沈苍回头。
木窗堪堪合起最后一丝缝隙。
千戟收回手,忙说:“昨天你走之后我便好多了。”
事实是他用将近半数本命魔气,才救回这具几乎毒发身亡的身体。
早知前后有此一遭,他还不如夺舍一个健全凡人,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沈苍说:“那就好。”
从脉象看,刘武阳的情况和昨天确实没有太大差别。
“沈大夫,你会答应收我吗?”千戟又问,“若果真三生有幸,心想事成,我保证,一定全心全意,从此侍奉沈大夫左右!”
一句话说完,千戟余光看到从屋内出来的江云渡,被源自心底的本能驱使,身不由己想避让。
可凡人的血肉之躯阻碍着他的行动。
“扑通”
第三次直挺挺跪倒在沈苍面前,千戟僵着脸,低声道:“求沈大夫给我一个机会……”
他跪得太过干脆,沈苍也不好直接拒绝:“学医会很吃苦。”
千戟忙说:“弟子不怕吃苦,只怕沈大夫不要我……”
话音没落,余光又看到江云渡脸色,他赶紧低头,往一旁挪了挪。
沈苍说:“等你身体好一些,如果想法还没变,我可以教你。”
“我现在就很好!”千戟硬着头皮争取,“沈大夫无需担心,弟子会照顾好自己,不给沈大夫添麻烦!”
他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苍笑道:“好,那就试试吧。”
“多谢沈大夫!”千戟面上一喜,“弟子千——”
他猛地滞住,背后前额眨眼浮起一层细汗,立刻颤声接口,“——前世修来的福气,才能找到像沈大夫这样白璧无瑕的师父!”
话落偷眼看向沈苍,见沈苍面色未变,又去看江云渡。
江云渡不知...
何时已然进门,面前只剩背影。
千戟才按住狂跳的心,紧紧闭眼吐了口气。
“起来吧。”
千戟双手又按在发软的膝盖,勉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跟在沈苍身后,走进堂屋。
“认字吗。”
千戟点头:“弟子认得。”
沈苍从书架上挑了几本书,随手递给他:“这些书你先拿去看。”
千戟接进怀里,乖巧答应:“是,师父。”
“砰!”
沈苍转身。
江云渡喝空的药碗摔在桌上,还在打转,江云渡本人正掀帘走进卧室,背影显得凌厉如剑。
千戟抱紧怀里的书。
驱使着他的本能愈发浓重,他竭力抑制拔腿逃跑的冲动,看向沈苍:“师父还有何事交代,弟子一定照办。”
沈苍说:“不用了,去看书吧。”
千戟仍然应是:“弟子这就去。”
欲速则不达,何况是对付帝君,他须以十二分的精力讨好沈苍,才好接近。
至于另一位。
千戟皱了皱眉。
不同于“沈大夫”,这具身体的父母对这位江叶青没有任何印象。
但哪怕长相不同,同名江叶青,也表示他没有认错。
不过这样更好。
一个在安宁村无名无姓的人,无故消失也不会惹人注意。
“江叶青,我去买早饭。”
听到沈苍的声音,千戟忙放下手里的书:“师父,让弟子帮你买吧!”
帘内,江云渡起身的动作顿住,看了门外一眼,才沉脸出门。
沈苍正对千戟说:“不用。”
千戟早有准备,即便沈苍拒绝,还是坚持陪他一起出门。
可一路有一尊煞神随行,他一句话也没憋出来,就已经回返。
回来时,他坚持帮沈苍提了一半清粥。
等江云渡愈发令人背后发凉的背影大步流星没入门后,他才对沈苍说:“弟子久病,陪师父走一段路,像是胸闷也好了许多。”
沈苍说:“躺得久了,多走走也好。”
千戟点头:“弟子都听师父的。”
路上他说已吃过早饭,沈苍道谢后示意他去药房,才提着包子进门。
见桌前没有江云渡的身影,沈苍转脚走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