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碗底撞在床头桌面的磕响。
一滴滚烫药汁溅出水面,落在千戟惨绿的面颊,烫得他抽搐一下。
走到面前的衣摆转身时又抽在烫伤,和它的主人一样,浑不在意。
“……”千戟看着江云渡离开的高大背影,忙伸手抓住从脸上飘过的衣摆,“江大哥!”
江云渡住脚。
他回身,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瘦弱狼狈的男人。
对上这道视线,千戟下意识松开手:“我不是……”
江云渡面容冷峻,从这个角度上望,深邃轮廓被阴影笼罩,更添几分冷漠的无情,尤其这双眼神,看他,与看凡间蝼蚁的淡薄无异。
仿佛只存在于梦魇中的场景又真切上演,千戟呼吸急促,脸色盖上一层惊惧。
“自今日起,不论你有心或是无意,”江云渡寡情的黑眸看着他,“若这只手再不收敛,我会帮你解决它的问题。”
千戟往后挪动,在慌乱中点头:“是……”
江云渡收回视线,转身回到桌边。
身后久久不再传来动静,他心底道不明的思绪却不曾有丝毫减退。
沈苍让他给出一个让刘武阳离开的理由,他没有做到。
他很清楚,刘武阳接近沈苍一定另有目的,只是尚未出手,他无从以此劝服沈苍。
再者,他不想看到刘武阳留在眼下。
没有理由。
此人天生令人厌恶。
在他身后。
千戟躲在被子里看他杀意逼人的背影,不敢有丝毫动作。...
地面冷得心凉。
伤处痛得一浪高过一浪。
千戟转向门口。
师父……
你为何还未回来……
—
天色渐晚。
沈苍终于背着药草回到住处。
大概听到动静,江云渡从堂屋出来。
沈苍含笑提起手里的纸包:“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把冒着热气的桂花糕递给走来的江云渡,推开药房的门,“路上遇到一个病人,回来得有点晚,饿了吧?”
刚进门,看到地上正瑟瑟发抖的千戟,他脚步微顿,又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看向千戟。
千戟已经冻得脸色青紫,说话打颤:“与……江大哥……无关……”
沈苍把背篓放下,连同被子一起,把他直接抱上床。
千戟的下半句话才说出口:“是弟子不小心……”
这个时候也没工夫计较到底是谁的过错,沈苍转身倒了一碗热水给他。
千戟抖着手捧着碗,良久喝完,脸上才有一丝血色。
沈苍把空碗放下,见床头桌上的药碗还是满的,手背探过,凉得如冰。
他转向江云渡。
江云渡面色平淡,转身离开。
等他走得彻底不见踪影,千戟才说:“师父莫怪江大哥,是我手脚太笨,才惹江大哥烦心。”
他其实并未伤到动弹不得的地步。
可不做到这般地步,沈苍又如何会信他。
沈苍说:“别多想,安心养伤。”
见他要起身,千戟赶紧抬手拉住他。
江云渡不在的时辰太过稀有,不能再拖延了。
“师父,你能离我近一些吗?”千戟低下头,“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苍看着他在床上抖似筛糠,顿了顿,依言坐下:“你想说什么?”
“师父!”
千戟看准时机,骤然出手,一把紧紧抱了过来。
沈苍皱眉,扣在他的腕间:“松手。”
千戟直觉骨头又断了一根,疼得咬牙,但没有照做,继续说:“弟子知道师父与江大哥情深意浓,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
沈苍一时讶然:“什么?”
感觉钳制的力道松动,千戟一喜,以为找到脉门。
帝君在轮回镜外便已情根深种,轮回中自然更浓,他自知难以在短时间内使两人反目,埋下缝隙足以。
“弟子也并非来拆散师父与江大哥,只是仰慕师父才情,想侍奉师父左右,如此已心满意足,绝无逾规越矩之心。”
沈苍眉间刻痕未消。
情深意浓?
拆散?
这样的词汇,用在他和江云渡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
裹着森寒气息的嗓音传来,千戟赶忙收回手。
但他的手腕还被沈苍扣在掌中。
他下意识看向江云渡:“江大哥……”
江云渡推门的手落下,视线扫过沈苍不变的动作,神情未改,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拢,指间断玉硬得生冷。
“沈苍。”江云渡道。
沈苍才循声回望过去。
他看着江云渡的脸,眼底深沉。
刘武阳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和江叶青,又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