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江叶青为他杀了无辜人的性命,才是真的背上血债。
还不能死。
沈苍咽下喉中腥甜,缓解体内伤势。
江云渡回眸看他,起身时还未站正,脚下不稳,虚浮半步,立在原地片刻,才睁眼走回岸边,拔出剑尖没入地面的佩剑,拄剑沿水流走向下游。
—
路上。
半睡半醒间。
沈苍意识到有人在身上缠了数道树藤,失重又维持许久,之后双脚落地,躺在一处柔软的地方。
微冷的水滴落,耐心润湿干燥的唇缝,才有人从背后扶起他。
“沈苍,喝水。”
熟悉的声音远在天边。
灌铅似的的双眼难以睁开。
看不到天色,脑中昏涨,身体也沉重麻木,难以自查伤势的恢复状况。
一团炙热在胸口横冲直撞,呼吸有如岩浆,让他口干舌燥。
轻轻倒入口中凉水不能缓解烧热的肺腑,沈苍不由抬手,无意握住对方手腕。
“……”
江云渡看到他嘴唇嗡动,附耳倾听。
“热……”
江云渡握着盛着生水的卷叶,又喂沈苍喝了几回。
但最后一次,水迹沿沈苍唇边滑落,江云渡执袖擦去,却看到他的脸色不再惨白,反而浮起不自然的血色。
入轮回时的记忆里似乎对凡间伤病有些印象。
江云渡蹙眉探向沈苍额头。
果然发烫。
他再扶沈苍躺下,手掌滑下,按在沈苍腕间的脉搏,眉头拧紧。
荒郊野岭,没有凡间大夫,也没有退烧药物,沈苍浑身发热,几乎是要命的重症。
倏地。
江云渡心中微动。
首度轮回,沈苍转世便是凡间大夫,他见过沈苍救治病人,也曾帮沈苍上山采药、处理药材,治疗风寒的草...
药最为常见,应该不难找。
念及此处,江云渡放下卷叶,起身时看沈苍一眼,再把外袍脱下,盖在沈苍身上,才反手拔出没入地面的长剑。
剑刃发出的脆吟传到耳边,沈苍在朦胧中睁眼。
他勉强抬手,拉住江云渡垂落身侧的袖袍一角。
手上一重,江云渡当即回身,单膝点地,倾身看他:“你醒了。”
沈苍的手落在他手背。
掌下触感冰凉。
但江叶青内力浑厚,按理不该如此畏寒。
“你发烧了。”江云渡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沉声道,“我去采药,很快回来。”
沈苍上下打量着他。
脱了外袍,江云渡身上被树枝尖石勾扯的划痕更清晰,未经处理的伤口渗出血迹,在他深色的中衣团团晕染,看起来满身狼狈。
“我没事。”沈苍握住他冰冷的手,按在胸前,“叶青,你需要疗伤。”
江云渡道:“待你痊愈,我自会疗伤。”
脑海中的混沌兀自压下,沈苍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
“照顾好自己。”他的话只剩单薄气音,“我不会死,你也要好好地活……”
江云渡反手握住他,抿直薄唇,看着他呼吸又归于短促,才抽出手掌,起身走向洞外。
—
凉意敷在前额。
草叶的味道忽然入口,沈苍皱了皱眉,侧脸避开。
江云渡蹙起的眉间始终没有松开:“沈苍,吃药。”
沈苍在昏睡中挥手打落在唇上研磨的指腹。
江云渡重新拿起药材,看他一眼,抬掌运功按在他胸前,从几近干涸的经脉中逼出最后的内力,涌入他体内。
沈苍缓缓醒转。
“吃药。”
沈苍依言咽下嘴里的药草,抬眸就见他唇色苍白:“叶青?”
江云渡收回手,身形晃动,却再难支撑,侧身摔倒下来。
沈苍抬手接住他,但体力不支,只把人拉回身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成年男子的重量撞落下来,沈苍狠狠闭眼一瞬,来不及平复,先看向江云渡。
“叶青?”
江云渡也停顿片晌,哑声道:“无碍。”
沈苍转脸,才看到身下是他的黑色大氅,大氅下还有一层干草露出来,难怪相对柔软,而身上盖着披风,又加了一层厚重外袍。
高烧不退,他身上热得如火。
江云渡只着中衣和里衣,失去内力护体,身上冷得如冰。
感觉到怀里还有动作,沈苍掀起披风外袍,把他揽进怀里。
冰寒的体温入怀,沈苍即便需要降温,也觉得冷意刺骨。遑论江云渡本人。
“别动,休息一会。”沈苍抬手按在他颈后,把人再揽紧几分,低声道,“就当是陪我。”
听到这句话,江云渡的手顿在半空,须臾,落回沈苍背后,闭眼任由引人深陷的热意浸入骨髓,再难远离。
两人都没察觉。
残破的中衣内,微弱红芒交缠着,刺入江云渡不剩半点内力守护的丹田,散入枯竭经脉,悄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