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挑选东西一类的, 宗皇后也会时不时问太子妃的意见。
这点细节自然逃不过众人的眼,也是叫她们心里诧异极了。没想到一个毫无根基的商贾女子居然在皇家的众人里活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
这下, 原先私下轻看这位太子妃的,现在再看向她时,觉得这女子是满身的不简单,深不可测。
不过落云自己倒是没有这等感觉,韩瑶跟她学别的夫人评价时,落云自己都先笑开了:“我哪有她们说得那样邪乎,再说你又不是不知我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躲在你皇兄的身后狐假虎威罢了。”
韩瑶一边摆弄着她带来的虎头鞋和拨浪鼓一类的玩具,一边轻快道:“我听了也想笑,她们是不了解嫂嫂的为人, 只会瞎猜测……不过我听说,那方二最近又背着她父亲回了京城,还去允孝王府去闹着见儿子, 要将小世子给抱回去呢。
也许是在韩临风那里受挫, 所以方锦书的母爱似乎回来一些,一顿哭闹, 弄得允孝王爷也不好收场。
他明明是受了太上皇的嘱托,代为照料小皇子, 结果被方二这么一闹, 倒像他抢人孩子, 害得人家母子分离一般。最后没有法子,那孩子到底还是让方二给抱回去了。
不过这事儿, 太上皇也管顾不得了,他这几日已经油盐不进, 太监喂了了许久,才能勉强灌进些汤汁。
岁数大些的都懂,太上皇这是寿数到了。所以这几日陛下都是带着几个重臣在太上皇的榻前亲自侍奉。
这除了晚辈尽孝的情分之外,韩毅这么做也是给群臣看的。
毕竟他不是太上皇的直系子孙,又是禅让得了皇位,若是任着太上皇无声无息地咽气,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可是现在他衣带不解,蓬头垢面,早朝都不上了,带着群臣这么一守着,太上皇的三餐饮食众人都能看见。
这寿数到了,到时驾崩了,也算走得明明白白。
就这样,太上皇的寝室内外阵阵抽泣声里,自退位后一直郁郁寡欢的太上皇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伴着太监高呼的一声“太上皇崩!”那原本小声的抽噎顿时变成哀嚎一片,整个大魏进入丧期,为太上皇守孝三月,禁止婚娶,禁止丝竹享乐。
不过与此同时,民间不知为何,还是谣传起了韩毅父子窃国谋害太上皇的流言蜚语。
这本就是没根的无稽之谈,可是因为陛下最近推行的均田新政,又查出了不少以前少报私田的豪绅,罚没了不少土地,连带着还有一些给新法下绊子的人锒铛入狱。
这一时间,新皇父子在朝中得罪了诸多权贵,这类说法居然如暗火添柴,愈演愈烈,一时间演绎出许多版本来。
只是这种谣传,没根没据,也不好追究,若真是抓人来问罪,倒更像是欲盖弥彰。
韩毅也知道,身居上位者做大事立伟业,怎么可能不招惹些骂名?眼下最关键就是要让无田的农民得地,让国库丰盈起来。
老百姓们只要身上有衣,碗里有饭,可以好好地养着妻儿父母,哪里会管宫闱里的秘史?
那些谣言,就是有人妄图蝼蚁撼树,做些小手脚罢了。
但是太上皇驾崩,也得入土为安,就在商议出殡的规格时,按照韩毅的意思,不能太寒酸,但也不能完全照搬了魏惠帝生前给自己制定的丧礼规格。
这位太上皇可是生前坟圈子修得上瘾,光是疑冢就修了好几座,至于身后的殡葬礼仪陪葬规定更是事无巨细。
只是这么宏伟的入土仪式都是需要烧银子的。
当韩毅看到礼部呈送上那估算的钱数,立刻摆了摆手,这钱银的数目太多了!等埋了太上皇,大魏子民全要不吃不喝了。
他二儿子之前的婚
礼都是一切从简,甚至不及豪绅的架势。现在缩减太上皇的葬礼,本也合情合理。
可是这下子,又有些找茬的老臣开始在大殿哭丧,因为陛下要葬礼从简的事情,口口声声喊着太上皇死不瞑目,自己的遗言都不得人安排。
是他们这些老臣无能,恳请陛下赐死,让他们随了太上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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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老东西是倚老卖老的个中翘楚,也不说太上皇生平的奢靡,只说他老人家不该这么早走,撇下大魏子民,让他们这些忠心耿耿之臣该何去何从。
坐在高堂上的皇帝韩毅全程脸儿都是黑的。
老东西们一个个都是骨头上支着松散的皮囊,高声骂他们,都怕不小心震死一个,这些人又都是有些功勋的活字老招牌,一个个苟延残喘,弄死了也没什么好处,真是当皇帝的都招惹不起。
毕竟在太上皇尸骨未寒时,再传出诛杀老臣的事情来,韩毅跟篡权夺位的奸佞何异?
可若是听从了他们,大肆操办丧礼,国库实在拿不出钱来,总不能挪用了国计民生的银两吧?
就连两个儿子带着媳妇陪着父皇用膳的时候,这韩毅的心气都没有顺过来。
落云听了却不觉得这是愁事,她只做闲话道:“这搁在民间,老人的丧礼也不好从简,不然儿女会被骂不孝。不过也不是谁家都能办得体体面面的,但是穷人也自有法子。我记得自己在乡下闲居那两年,村里就有户穷秀才死了老娘,苦于家里钱银不够,只能厚着脸皮挨家敲门,让乡里提前随了份子钱,凑在一起买了口薄棺,筹备了葬礼……”
话到这,韩毅和韩临风都是一顿,互相看了一眼。
而刚刚新婚的韩逍听了却一皱眉:“你说的那法子,都是穷酸人家的路数,如今太上皇葬礼,我父皇还能跟人要份子钱?”
韩临风缓缓道:“这有什么不可?如今国库空虚,的确需要群臣出些力气啊……”
韩毅也心领神会,眉头一松道:“那么此事,朕就交给你来办了。”
结果当天下午,户部的官吏就被太子韩临风分成了几队出发,先是直奔哭丧哭得最厉害的那几位老臣的府上砸门,然后举着陛下签下字据的借条说,陛下至孝,准备依从诸位,给太上皇举办隆重的葬礼,只是苦于国库无钱,只能管诸位爱卿先借一些。只待陛下风光发送之后,便慢慢偿还。
这些老臣子听得都瞪起老眼,说自己活了这么大年岁,从来没见过堂堂一国之君管臣子借钱的!
领头的官吏陪笑道:“得亏阁老长寿,您今日不就开眼了吗?我们陛下体恤诸臣可能会拿不出银子来,说没有现银,用田地房产来充也可,总归能凑够银子!”
说完之后,他便挥手叫身后的小吏大声诵念着这些老臣名下的物产田地价值几何。
不是要跟死人表忠心吗?岂能一个个卖卖老脸就行?最起码得掏出真金白银,房屋田产才能显示自己是忠诚之辈吧?
这几个老臣是之前在大殿挨饿过的,也清楚新帝有些市井无赖的路数,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打着筹集陛下的丧葬费的名头,明晃晃地来府上抢劫啊!
老臣们自是不干,瞪眼说绝不交出田产房契。
结果陛下在大殿上直接撂下脸子道:“原先朕还替太上皇欣慰,有你们这帮忠心耿耿的老臣子。没想到事到临头时,一个个光是能动嘴皮子,却都一毛不拔。你们的家产荣耀,不都是太上皇的恩赏?如今你们忍心看着太上皇寒酸下葬?这丧葬借款便是照妖镜,看看你们谁是假忠臣!明儿朕就张贴皇榜,将你们这些假忠臣的名字都晒出来,若是陛下九泉之下有知,也不放过你们这帮吝啬之徒!”
这下子,鲁国公等世家又站出来和
稀泥,表示理解现在国库空虚之苦。而太上皇的葬礼细则制定得实在是太久远了。那时魏朝的国库还没有像如今这般空虚。
若是太上皇泉下有知,知道丧葬如此大操大办,心里也不会高兴的,所以还是想陛下量力而行,不可大操大办。
可是陛下的孝心劲儿一旦起来,还不好压制了,金口玉牙一旦张嘴,不咬下来点肉,怎么能让人怕?
最后韩临风操持着户部官吏,还是从这几位世家大臣那里拽了一圈羊毛,这葬礼也算有了钱银,可以变得体面些了。
那些清流寒门的臣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掺和,可是也看出如今的陛下,尤其是太子,当真是混不吝的人物,治理起这般倚老卖老的臣子来时,还真是手段层出不穷。
李归田下朝的路上还对儿子说,他为官这么久,天总算是见了些亮了。只是担心新帝独臂难当,得罪透了世家,不知以后的政路能否推广通畅。
就如李归田担心的那般,最近世家反对新帝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世家创建的书院无数,许多年轻学子也是出身世家,主导舆论,如今许多书院里讨论新政动摇国之根本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将这反对声浪掀到最高点的,却是一场意外事件。
这事儿正好发生在苏归雁新上任的丰州。因为宗皇后的亲眷之前一直没有封赏,所以落云劝了韩临风能缓一缓,暂且不要封赏自己家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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