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本事,程瑞雪是真心佩服。只是回头发现尤雪今就在背后,她还替倪漾担忧了一下。
尤雪今跟傅眀霁关系亲近,不会转头就跟傅眀霁告状吧?
倪漾懒得换座,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本身聪慧,学习进步飞快,这次月考在班上排十五名。原本排斥她的老师们纷纷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有心栽培。
可惜倪漾不能被驯服。
叫她往东,她偏要往西,气得老师甩手走人。
为了锻炼他们的能力,数学老师时常找些超纲的难题发给大家,不要求解答正确,但必须动脑尝试。
倪漾做不出来,周围的同学都如此。
她打算就此作罢,去了趟厕所回来却发现本子里夹着一张解题分析。
熟悉的字迹,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倪漾捏着草稿纸扫了两眼,揉团扔进垃圾桶。
一切行为在许闻洲的注视下进行,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眼里再也装不下他。
周五,许闻洲在回家路上又遇见自称母亲故友的萧词。
他不明白萧词为什么执着于“请他吃饭”,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麻烦,许闻洲终于答应。
萧词挑了本市一家高级餐厅,许闻洲看到那串印象深刻的英文点名,肩后早已结痂的伤口仿佛又开始作痛。
萧词带他来的地方正是一年前为救倪
漾被屏风砸伤的餐厅,或许是那次事故带来的警醒,原本立在大厅的屏风都被拆除,换成另一种装饰。
这段时间萧词在家里养伤,摸清许闻洲的成长环境,特意带他出来长见识。之所以执意请他吃饭,也是找借口创造聊天环境。
不是没想过其他方式,但许闻洲的生活模式单一得可怕,几乎不能在学校和家之外的地方“偶遇”他。
萧词很心疼。
傅眀霁虽被傅清管着,但从小得到最优质的资源,见识过广阔世界。同为他的儿子,许闻洲跟奶奶挤在狭小阴暗的房间里,没成年就为生计奔波,连生病都不敢去医院。
“这些年你一个人跟着奶奶生活,过得很苦吧?”萧词希望许闻洲向他诉苦,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提供帮助,体验一把被需要的感觉。
许闻洲唇线紧绷。
萧词的话很刺耳,像是有意把他跟奶奶分隔开。
“你是我妈妈的,故友,我该称一声,叔叔。有话直说,不需要旁敲侧击,打探。”他还是个心性耿直得少年,不懂世故圆滑的套路。
他也不喜欢跟人闲话家常,这让萧词感到无奈。
不沟通怎么拉近关系?
萧词有意无意打听他对已故父母的记忆,试探他对许清风的感情深浅。
许闻洲坦白告诉他,自己跟父亲感情很好。
萧词心里说不出的酸意,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以长辈名义送他:“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选了你们年轻人都会用到的东西。这是手机跟平板,电脑直接让人送到你家里去。”
一整套电子产品都是市面上最新版本,价格不低,一般人很难抵抗诱惑,许闻洲神色清醒:“无功不受禄。”
不贪虚荣、不慕名利,萧词对少年越发欣赏:“这是叔叔的一份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萧词脸上挂着傅眀霁从未见过的笑容,或者说,那是他从未真切体验过的——父爱。
起初只是怀疑,通过多日观察和探索,几乎能确定许闻洲是他父亲跟初恋情人的私生子。
实在可笑,视为竞争对手的人,跟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人,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如果让傅清知道,怕是要疯了。
……
这顿晚餐持续时间不长,许闻洲背起自己的黑色书包,里面除了书本没别的。
酒店经理看见他很诧异:“是你啊。”
许闻洲也认出对方。
去年餐厅派经理到医院验伤,他们见过,故而印象深刻。
经理不知他跟萧词一起来的,主动询问:“这次用餐直接从一万的免费额度里面扣还是另外支付?”
许闻洲眼神一定:“一万块,消费额度?”
“是的,您去年在店里意外受伤,赔偿您一万消费额度还没使用。”他当时觉得这年轻人倒霉,再来店里吃饭不是膈应么?不过他只管按照公司的规章流程办事,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许闻洲察觉异样:“不是现金?”
经理疑惑:“当然不是。”
从未想过屏风的事还有后续,所以倪漾当初自己垫了一万块给他?
许闻洲心里涌起一团火,烧得他胸口发胀,突然想去找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顾萧词的挽留,许闻洲飞速告别,离开这个地方。
萧词正要去追,从旁侧出现的傅眀霁伸手拦住他的去路,萧词面露惊讶,顿时哑口无言。
许闻洲骑车飞奔,衣服被风吹得鼓起,两侧树影摇曳,风越刮越大,似要下雨。
直到天空被深蓝色幕布掩盖,胶体泛黄的球鞋抵在路边,许闻洲摘下头盔,锁车来到倪家大门前。
没有家教的身份,进门需要主人家点头。
保安通过内线联系,赵妈急躁躁的声音夹着忐忑:“小姐跟先生吵得很凶,屋里正乱着呢!”
起因是倪漾跟周兰心拌嘴被倪岳明听见,倪岳明不问缘由呵斥女儿,激得倪漾当众说他被戴绿帽。
倪岳明不相信,认定她心思不正,故意诋毁后妈,反而将她训了一顿。
父女俩的性子如出一辙,倪岳明性格强硬,倪漾更加刚烈,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碰到一起,一点就炸。
倪岳明气的跳脚:“不孝女,你不尊敬长辈就算了,还这么污蔑她。”
“我说什么你都不信,被戴绿帽子也活该!”大部分时候,倪漾在外面做事游刃有余,唯独面对自己的父亲,她仍然会像小女孩一样失控。
倪岳明气极,照着她那张娇嫩的脸扇了一巴掌,没控制住力道,那块皮肤立即泛红。
霎时间,室内鸦雀无声。
头顶有一颗吊灯忽明忽暗,周兰心赶紧上前抓住丈夫的手:“岳明,怎么能打孩子呢。”
她又转向倪漾,关切询问:“漾漾,你先回房间休息。”
“少在这里假惺惺!”倪漾咬紧牙关,没让眼眶里的泪珠子掉下,随手抹了把起印的脸,愤然冲出家门。
周兰心赶忙去拦她。
倪岳明指着大门口:“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
“谁稀罕!”
倪漾闯出家门,看见停在路上那辆熟悉的车,沉默的少年站在路灯下,与夜色浑然一体。
她在外面向来高傲,如今被许闻洲撞见狼狈模样,简直丢尽颜面。
她直接无视对方,想打电话让人来接她,发现没带手机。这地方打不到车,倪漾趿着拖鞋沿路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很急,差点摔跤。
一道车灯打过来,许闻洲骑车绕到她前面。
倪漾躲不过,冷着脸开口:“怎么?来看我笑话?”
她现在脾气糟糕透顶,一句话就能点炮,许闻洲岔开话题:“你要去哪儿?”
“关你屁事。”她语气不善,绕过车尾继续前行,手腕被许闻洲一把拽住。
倪漾试图挣脱,才发现对方力量大得可怕,她抽不出,使劲往他鞋上踩一脚。
许闻洲闷哼一声,单手锁住她灵活的双手。
手被制服,倪漾抬腿踢他,本就松脱的拖鞋在空中飞落,素白如玉的脚被许闻洲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