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边城, 高粱、大豆、小麦、药材、水稻分别种下,多强硬的汉子也都累趴下了。
屋子的窗户和大门敞开着,炕上乱七八糟躺了一堆人。
李青文全身都疼, 躺在炕上, 眼珠子都不咋转。
李青勇炕都下去了,饭都是半靠在被子上吃的,谁不小心碰他一下, 绝对吱哇乱叫上一阵。
李茂玉一直点籽, 大长垄来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遭, 腿早就肿了, 一直忍着,现在周瑶正在给她按揉各个穴位。
江淙和李青宏去给外头的小树苗浇水, 这松树洞里啥种子都有, 绿油油的苗也不知道到底是甚树。
俩人浇完水, 回到屋子里, 李青文动了一下,干哑着嗓子, 问道:“都长啥样了?”
“高的一尺多,小的半个手那么高。”李青宏道:“放心, 都长的好好的。”
江淙把泡好的干菊花水端过来,放在他嘴边,“喝点。”
李青文喝了几大口嘴边的水, 像是被炭火熨烫过的喉咙终于好受了些,“该栽了……”
蒋立平侧头看他,“你再歇两天, 手还能抬起来不?”
“能。”李青文被江淙拉着慢慢坐起来, 道:“得抓紧把苗栽下去, 晚些时候得去接我爹他们。”
其他人听到这话了愣了下神,“啥,你家的叔要来?”
发觉自己说漏嘴,李青文眨巴眨巴眼睛。
李青宏苦笑道:“不单我爹,要是县里头今年闹灾,我家和村里人都得往边城逃荒。”
蒋立平等人惊道:“旱的这般厉害?!”
李青宏点头,“临走的时候,我爹跟我们说今年可能不行,让我们在边城好好的种地……”
听到这个,原本正瘫在炕上人纷纷起身,李青勇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我走的时候,我娘没说这些,只让我好好跟着,别走丢了。”
李茂群眉头紧锁,道:“茂贤哥这么叮嘱,也是怕有个万一,去年年头就不好,今年怎么也该多做打算。”
提及这事,众人陆续起身,“要是如此,咱们是得去南边迎一迎。”
说到便开始准备,杨树村的人惦记家里头,都想跟着往南跑一跑,即便不到拢北城,去那边的驿站,也该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但是,这里恁多地等着收拾,肯定不能所有人都走,大半的还得留下。
能拉出来的牲口全都套上了夹板,车上拉着一筐筐的树苗和铁锨啥的,人在两边和后头走着。
这次事关村里的家人,跟着车的大都是杨树村的,江淙自然是领头带路的那个,他们一边在路边挖坑栽树,一边往南走。
于此同时的并州,逃荒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小村子已经空了,刘氏的娘家爹娘来到了杨树村,投奔女儿女婿。
正在被官兵拘着修路的青壮年们,看到神色慌张的逃荒人,心思都飞到家里去了,哪还能干的下去活。
有人想要偷着跑,哪怕回去看一眼也行,但被官兵逮住,遭到了一顿打。
五月末,做劳役身上干粮已经吃光了,官兵不闻不问,杨树村的人都聚在李青瑞的身边,问他该咋办,这样下去,他们撑不住,家里头怕是也快不行了。
一个漆黑的晚上,官兵还在睡梦中,被一群做劳役的众人围住,捆绑起来,塞上了嘴巴,然后所有人趁着夜色离开,向各自的村子飞奔而去。
柳山县下辖的村子已经发生了饿死人的事情,县城的救济始终没有音讯,逼急眼的百姓开始围住了县衙。
一开始是跪着哀求,县衙大门紧闭,手持兵器的官兵又踹又踢的赶人。
后来绝望的人便开始往县衙里头扔火把、石头,想要逼里面的人出来给个准话,官兵抓人的时候,其他百姓会涌上去拦住。
但是柳山县县令早早的就躲了出去,县衙里头是空的,没人会给这些饥饿的百姓做主。
濒临饿死的百姓激起了血性,不但不怕官兵,还撞坏县衙的门,跑到里面放火。
有人趁机破坏泄愤,有人趁乱想要做坏事。
县城大乱,城里住着的百姓也被波及,有的关紧大门,有的居家搬离。
县令和县丞不在,陈山安装模作样的出来主持大局,他才露面,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人群中就有人认出了他,喊道:“这个人是衙门的走狗,专门盘剥百姓,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