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后, 蒋立平便去找陈文,询问临肃的事情。
临肃一年有四趟船回京城,今年最后一次在三个月后,他们捕捞到的海产贡物做为节礼送往京城。
陈文问他打听这个做啥, 蒋立平便苦笑着把媳妇要来的事情说了。
陈文点头, “你媳妇想要一家团聚, 人之常情。”
另外一边, 李茂贤和李青瑞正在院子里刨木头, 按照李青文说的,他们要做一个大的木头榨汁轧棍, 要不地里恁多高粱秸秆, 没时候能榨完。
李青文蹲在地上捡刨下来的木头花, 将想去京城的事情说了。
李茂贤和李青瑞都不同意,这回轮不到他去。
今年李青文在边城和并州之间走了两遭,从年前到现在几乎一直在路上,这次他怎么也不能再出那么远的门。
陈氏和姜氏也不赞同,点名要李青瑞和李青宏去,村里其他人想要跟着就跟着, 现在不像从前,不缺李青文这一个人。
不但不让许他出门,还不让李青文秋收,今年虽然种的地不少, 但村里和逃荒的人更多,这次有很多帮工, 咋着也用不着他。
除了杨树村, 其他逃荒的人今年都没有在边城种地, 他们得靠着帮工来赚粮食, 要不以后的日子咋过?
李青文要是跟他们抢活干,那就是夺人家的生路。
不让干活也就罢了,也让他少看书练字,只在家歇着就行。
李青宏更是把种菜和药材地里拔草的活全揽了过去。
头一次,全家都摇头,李青文嘴巴的口水都说干了,被他娘赶到一边。
就连小侄子,都看着他道:“小叔,你快听话吧,别让爷爷奶奶他们操心了。”
李青文:“……”
这话好熟悉,明明是姜氏天天跟李正亮说的话,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李青文去营地找江淙,却没见到人,听人说好像出营地了,不知道是在忙啥。
没找到人,李青文走的时候碰到周从信,正好停下来,跟他打听京城的事情。
听说他想去京城接人,周从信十分惊讶,“你问的可真是巧,再过一阵子,我们公子要回京城,也要从临肃坐船走。”
躲灾归躲灾,周丰年还得回去给老娘过大寿,早早的就打算好了。
一听周丰年也要去京城,李青文厚着脸皮问他们能不能跟着,周从信笑道:“船大的很,再多装三四十人都没事。”
李青文立刻来了精神,问仔细后,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了爹爹和大哥。
李茂贤和李青瑞连连点头,说知道了,他们会去找周从信商量,让李青文别操心这些。
营地里外,所有人都在为秋收做准备,大人们一天要往田地走好几次,小孩子们也在飞快的割着野草,好像只有李青文一个没事可做。
二哥拿来的所有书都已经烂熟于心,李青文便把练字的时间加了一个半时辰。
练完字,他走到外头,大大的伸个懒腰。
后灶的锅里有温水,李青文舀到桶里,拎着桶去牛棚。
雅库特野马太多,营地的马厩容不下,现在都被牵去了外头,村里的人一起盖了新的马棚,今年的冬天,它们也会有自己的新家。
除了野马和羊,甜枣还有李青风的小马还在马厩养着,水和草料都有老邢头他们管着。
李青文想趁着天气尚且暖和,给它们洗个澡。
他刚到马厩,就看到老邢头端着一盆白花花的米粥进牛棚。
李青文愣了一下,一般牛马下驹或者生病的时候,都会得到一些好吃的,大都是炒黄豆或者炒麦子,还是头一次看到喂米粥的。
将木桶放在马厩外头,李青文跟去了牛棚。
他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匹老牛躺在地上,大大眼睛半睁半合,看上去不太好。
老邢头将米粥盆子放在它的脑袋旁边,喃喃道:“吃吧,耕了这么多地,种了恁多的庄稼,也该知道知道米是是啥味的……”
牛喘息都很吃力了,更别提吃东西,老邢头便用手抓着米粥喂它。
牛伸出舌头舔了舔的他的手,低低的哞哞叫了两声,湿润的大眼睛里满是哀伤和不舍。
老邢头把一根绳子它的角上,低声道:“活着干活,死了还得被吃肉……下辈子可别做牛了,我把角给你帮上,以后托生成个人吧……”
说完,他仿佛又觉得不妥,把绳子又从牛角上解下来,“做人也难,要是投胎不好,这辈子更苦。”
牛棚里很安静,老邢头的低语清晰可闻。
李青文看着,心生几分悲戚,想说两句话安慰都无法开口,就那么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