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里的人散去, 周丰年一脚都迈出去,又被林坚喊住了,“方才那个就是江淙?”
周丰年点头, 刚才的时候,林坚就询问了江淙两次, 这才过去不久,又问自己,他可不觉得林坚记性不行。
林坚目光深沉, “他箭法如何?”
“我尚未见过比江淙更厉害的。”周丰年如是评判道,自觉十分中肯。
林坚笑了,“今年在码头, 我见过有个人射出的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准,不知道跟边城这位哪个更厉害些。”
听到“码头”两个字, 周丰年脸皮一紧,不会是过年的那个时候吧, 江淙在码头和林坚撞见过?
不过就算见过, 林坚也不能确定吧, 否则也不会留下自己问这个话。
心里这般想着, 周丰年滴水不漏的道:“哪天让他们比一比就知道了。”
蒋立平他们回到土房子那边,和亲人见面的几个人都高兴的眼眶红了, 五年了, 终于能见到一面。
方氏带着一众姑娘烧水, 煮饭, 那些知道家里把媳妇送过来的, 仿佛屁股下坐着钉子, 不停的动着, 恨不得脖子能拐弯, 从前屋伸到后屋去。
已经有孩子的老大哥们看着他们那抓耳挠腮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之前一个个的还说,羡慕老邢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咋一个个的脸红脖子粗,眼珠子乱飘,从前说的那些都喂狗了?
这点出息!
胡立川既没有家里人来,也没有媳妇相看,他把胳膊搭在钟原的肩上,“老钟,从前笑话你是我们不对,谁知道你叽里咕噜的说的真的是普句的话,这次大老远跑过来找媳妇和孩子?”
自从在森林中碰到那伙普句人,大家伙都相信了三分钟原从前的话,江淙往回去家书时,也给钟原写了一封。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离开洪州到边城来,连普句人在哪里住着都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找到当年的人?
很多人都觉得不可能,但没人说,倒是从心里佩服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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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胡立川没像从前那般取笑他,道:“我们帮你。”
正说着话,沉重的门帘被挑开,江家和一个人走进来,众人问道:“江淙呢?”
“去找仔儿了,晚上不回来,不用给他留门。”
众人点头,他们哥俩这么久不见,定然有许多话都说不完,明天又要出发往西北运粮食,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跟大家伙想的一样,江淙此时正在跟李青文在一起,但不是在家里,而是在空荡荡的新城里面。
李青文憋屈了太久,见到江淙后,眼泪根本停不下来,而且找了无数个理由,譬如“少收了粮食”、“狗崽长的太快,他没都咋抱”、“靴子底有点硬”这些。
李青文坐在爬犁上,江淙半跪在他前面,用厚实的背挡着风,把他的靴子脱下来,两只脚用毛皮包的紧紧的,然后将一只狗崽塞到李青文的怀里,另外三只摆在身边。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看到李青文哭了,四只狗崽乖乖的不动,用厚厚的绒毛把李青文给埋在里面。
“烂在地里的粮食没法找回来。”江淙给他擦眼泪,“哥找到一个好地方,以后带你去,算是弥补少打的那些庄稼,行吗?”
李青文点点头,口齿尚且清晰,“明天你们又要走了……”
这一走就得几个月,可能江淙还没回来,他就要去京城了。
下次再见面,也许就要明年或是后年。
“走”字还没说出来,眼泪又要决堤,江淙不厌其烦的给他擦。
天色虽然暗,江淙还是看到了李青文被泪水打湿的脸给风吹红了,给他脸上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挡风。
快到家时,李青文倒是不哭了,不过眼睛又红又肿,他觉得丢人,不愿意进家门。
江淙去跟李茂贤说了一声,带着李青文和四只狗崽到了新城。
新城现在只有四道城墙,里面是空荡荡,为了避风,江淙在西北角扎了帐篷,架火,放好睡袋。
李青文倒是不哭了,躺在睡袋里闭着眼睛装死,江淙拿出药膏给他涂被吹伤的脸,放着不管的话,明天脸像是掉了一层皮一般疼。
帐篷里一片安静,脸上的指头虽然粗糙,但是动作很轻,恍惚间,李青文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江淙也是这般护着他,他完全信赖江淙。
摸完药膏,江淙撕肉干给李青文吃,自己也吃,吃饱,架好柴禾,江淙也钻进了睡袋。
碰到江淙结实的手臂时,李青文想了想,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睡了。